HoppyLightNovel＆HoppyLifeDiary: 關於「殺戮」這件事（1-1）

第一章　啞巴（1-1）

　　歐陽翰從來不明白自己的聲音是「沒有人能夠聽見」還是「沒有人想要聽見」，因為從來都不會有人告訴他正確的答案究竟為何。

　　他完全不明白，明明在過去我們的教育中告訴我們凡事中有一個答案，但是長大後才發現其實有答案的僅僅是那一小部分，然後也會明白能夠擁有一個「有明確解答」的問題是種無與倫比的幸福，因為在這個冷漠的社會，很少有人會主動告訴別人何謂「正確答案」，即使有，每一個人的標準答案也不一定相同。

　　舉個簡單的例子來說，作為網路小說家的歐陽翰，他的小說到底好不好看這件事情，從來沒有一個統一的答案，在哪個地方應該要更加進步也從來不會有一個統一的意見，每一個地方都有被人否認的點──那這樣是不是代表他的小說真的難看到讓人讀不下去呢？無論是故事、角色還是節奏，甚至有人還說出了「寫出這麼難看的東西，如果我是你我就去死了！」之類的留言，但是事實上，歐陽翰的小說點閱數卻是該類型排名的第一名，數據上是第二名的一倍以上，光是收入的部分一年就最少有三十萬新台幣左右，單從數據上客觀的分析，他的小說應該是無與倫比的精彩。

　　由以上的舉例可以很清楚的知道，他人的回應基本上得不到一個統一的答案，解答完全依照他們自己的喜好並且深信不疑，所以「正確答案」到底存不存在，歐陽翰認為「只要是對方喜歡聽的」就是正確答案，即使旁人聽起來荒謬，但是只要做得到這一點就可以了──

　　可惜歐陽翰做不到。

　　他本身沉默寡言，沉默的原因是因為從以前到現在他都不擅長說出「正確答案」，從小就接受「不能說謊的教育」的他從以前到現在就不擅長謊言，太過老實的下場就是受到霸凌，所以為了保護自己，唯一的方式就是「不說話」。

　　但是這樣真的正確嗎？戴著面具生活的日子，歐陽翰不覺得有誰能夠得到真正的快樂，對就對、錯就錯，他不明白為何所有話語都要經過「包裝」才能說出口，他對這樣的世界感到疲憊，他懷疑錯誤的是自己，但是每當看見荒謬的言論造就了荒謬的結果時，他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認為這個世界需要修正，但是該怎樣修正，他完全不明白，因為他不明白自己面對的究竟是什麼東西，既然不明白那又要如何修正呢？

　　不過他很肯定這個世界需要的是「正義」，一個可以粉碎掉所有謊言的正義，因為無庸置疑的，只要每一個人都可以說真話，那就不需要去猜測對方背後的意圖是什麼，對方也可以很快速的明白缺失在哪裡，也因為大家都能盡快的修正錯誤，所以社會也能夠更快的進步。

　　這個社會透過包裝出來的東西實在太多，甚至歐陽翰能夠斷言這個社會有九成是依賴著謊言運作，那曖昧不明的九成雖然讓人類的文明保有多樣性，但是也肯定會是人類滅亡的主因之一。

　　無論愛情、工作、人際關係，這些都是屬於九成的範圍，即使當中有明確的規範，但是很多時候也會出現曖昧的狀況，例如殺人後可以輕判、擦撞到人卻處以重刑，明確的條文明定著，卻讓人用曖昧的九成，例如「可教化之可能」、「思覺性失調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等等來決定最後的結果，那麼剩下的「明確的一成」還有所意義嗎？

　　歐陽翰不覺得自己最真誠的意見有任何錯誤，但是大部分的人卻選擇無是，所以歐陽翰不知道自己是「發不出任何聲音」還是「別人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在這個社會上他就像是啞巴一樣，雖然能夠正常的用語言跟人溝通，但是所有人卻聽不見他的聲音。

　　這個社會不需要這一份真誠，所謂的「老實」，只會出現在國小公民道德的課本內。

　　更精確的說，大多數的人其實只在乎他們自己的想法，所謂的標準答案也是為了想要從對方得到「回饋」才會說出口，進一步的，他們和自己想法相近甚至相同的其他人聚在一起，接著創造出「我們的想法就是世界的真理」的假象來彼此互相依賴，雖然用文字敘述起來感覺很可笑，但是這個社會，或者說這個世界正是這樣運行的。

　　歐陽翰不斷的回想過往的經驗，這是最終導出來的答案。

　　不管是觀察別人或是回想自己的行為，就可以意識到大部分的人類在沒有自覺的狀況下去排擠他人，用嘲笑的眼光去看待那些「感覺很奇怪的傢伙」或者是和那些「意見不同的傢伙作對」，完全不願意聽他們的意見，甚至覺得對方只是單純的在胡扯並且十分自以為是的想用自己的想法去「開導」對方，如果對方不願意接受，那就夥同那些「正常人」共同排擠那些少數的「不正常人」，只因為這多數人不願意認同少數人的意見。

　　哥白尼因為地動說而被社會唾棄。

　　愛迪生新奇的想法使他被當成白癡。

　　愛因斯坦曾因為不擅長表達想法而被當成智障。

　　歷史證明，在這些「歷史偉人」提出自己的成就之前，他們那些與社會不同的想法使他們被認定為笨蛋，但等到他們得到卓越的成就時，這個殘酷的社會又想用他們的成就同時也矛盾的將這些笨蛋稱為「天才」歌頌。

　　歐陽翰並不是想要用這樣的理論來表達人類的愚蠢，他只是納悶為什麼過去都已經有這麼多例子了，不過幾千年來人類社會對於「不正常人」的看法依舊呢？為什麼總是覺得自己的想法「和他人相同」就比這些「和他人不同」的人優越呢？又有誰能夠斷定這些人不會是後世讚頌的偉人？

　　活到二十六歲，歐陽翰依然不明白這一點。

　　當然或許會有人不服氣的反駁，認為他提出的例子太過偏頗，認為這些天才就只是少數中的少數，但是又有誰能夠保證，過去的社會沒有因為這樣子而抹煞掉其他的「天才」？有多少可能撼動社會的想法因為他人的異樣眼光而沒有被提出？

　　這個社會有錯，歐陽翰如此堅信，他在等待一個英雄出現，一個可以讓他這樣的人得到自由的社會，一個不需要不斷說著鱉腳謊言的社會。

　　因為有這些謊言存在，所以這個世界上才會有這麼多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