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之鳥(十五) | 周大為藝術治療師 | 李政洋身心診所

 

第十五章

「我不想上課! 我只想玩傳說。」一個大男孩頑固地說，雙手交疊，怒氣沖沖，個頭都比我高了。

「你是說傳說對決嗎？」我問到

「對，我想玩傳說。」

「喔，我知道那個手遊，很好玩ㄟ，你最喜歡什麼角色呢？」我心裡暗笑點頭，我了解那是什麼感覺。

孩子眼神一亮回應「我剛開始玩最喜歡「勇」，他是射手，可以連射很帥。後來我喜歡玩法師和刺客角色，因為可以一次爆發打爆對手。」

有如話夾子被打開，原本沈默防衛的孩子，變得滔滔不絕，彷彿我是他最好的戰友跟我分享他的豐功偉業和遇到的各種精彩事跡。

和原本死氣沉沉，滿不耐煩的孩子判若兩人。相較於學校教育的僵化蒼白，父母每天的絮絮叨叨，手遊好像是興奮劑，點燃了原始的本能，那是一個充滿腎上腺素-「戰或逃」的世界。在那裡我們可以無視於文明禮教，盡情地殺戮破壞；在那裡還存在著神話與魔法，我可以與自己選擇自己喜愛的英雄，來場「化身」似的英雄旅程，比起日復一日的打卡上班上學，附和委蛇，或許那裏暢快多了，一部分真正的自己得以在那個世界存活，找到出口。

問題是，大人懂嗎? 他們是否已經完全服膺於世界的規則了。

又或著他們也只是用另一種形式在戰或逃?

我想了想「那就叫你”薔薇”吧！」。

土偶似懂非懂，瞪大了雙眼，害羞地點點頭，雙頰透出如薔薇的紅潤，不自覺的頭髮如花瓣，恣意地變化各種美麗的色彩，也從雙手長出強韌刺人的藤蔓。

果然這是比較符合這個孩子本質的名字。這個階段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有如花朵一般可人，也像是野獸般蠻橫，刻意要區分反而傷了這個孩子的靈魂。

但父母也難為，過與不及的教養都是過錯，進退維谷。找到適合自己的「面具」(Persona)是進入世界與人接觸的唯一方式，畢竟人不是野獸，又住得太密集，有太多各樣的慾望了。因此我們需要偽裝自己，把一部分隱藏起來，才能符合這個世界的道德與價值，跟其他人好好相處。很多人選擇「好人」的面具，那是最討好也被大家接受的款式，只是每張面具也有他的代價，你認同甚麼，相對也就壓抑了相對的面向，被壓抑的就變成了「影子」。

「影子並不會消失，只是藏了起來，如果沒有好好對待他，就會化成噩夢追趕或吞噬掉那個人，其實他只是也想有容身之所而已。」古老的詩歌這麼唱著。只是我們很多人習慣戴著面具就忘了，忘了影子，也忘了本來的樣子。

忘了誰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