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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封的禁地「黑蝙蝠中隊文物館」,翻閱屬於新竹風城的記憶 | TripMoment 時刻旅行

座落新竹東大路、重建於美國西方公司原址的黑蝙蝠文物館,外觀參考當年美軍顧問團宿舍建造。

「嘩——」

劃過晴空的一聲巨響,吸引我抬起頭。看著一架客機拉出長長劍尾,就這樣快速、筆直從遠方一掃而過,耳邊所留下的,只剩轟隆隆的引擎聲。

「飛機啊⋯⋯,怎麼不是戰鬥機?」我自言自語笑了出來,都什麼年代了,沒事戰鬥機不會從頭上飛過。可是,這裡是新竹,我正走在前往外公家的路上,外公空軍的過往經歷,是我從小聽都聽不厭的傳奇;老媽更是驕傲告訴我,她學游泳的地方,就是新竹空軍基地。當年新竹空軍基地可不是尋常人等可以隨意出入的地方,老媽能獲此「殊榮」,當然是因為外公的緣故。

外公是機械官,飛機出任務時他也是機上的組員之一。機械官負責什麼?外公說,他負責監督正、副駕駛,有人操作錯誤,他就在後面一掌巴下去!92 歲的外公身體還算硬朗,沒有什麼大病大痛,只是近年越來越糊塗,醫生說,有點輕微的認知退化。

開了門,只見外公靜靜坐在專屬椅子上,電視開著、打著瞌睡,正在給電視看。

外婆望著外公這個狀況,聳聳肩、搖搖頭,不予置評。我托腮看著,實在無法將外婆口中那個曾經「女友很多」、「很會跳舞」的形象,和眼前這個打盹的老爺爺相提並論。

「婆~妳有聽過黑蝙蝠中隊嗎?離家裡不遠處有個關於它的博物館,旁邊還有個小公園⋯⋯。」只是想找個話題閒聊,也沒期望獲得什麼回應,沒想到外婆意外的答案,讓原本準備開始滑手機的我,瞬間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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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竹走跳|在黑蝙蝠神秘禁地,翻閱屬於風城的記憶

新竹市中心難得的一片碧綠空間,成為當地居民假日午後乘涼的好去處。

「知道啊~你外公當年偷偷報名了黑蝙蝠,正準備前往受訓時,美國發射了衛星,所以他就不用去了。」

「What?!」從小聽過有關外公空軍的生涯故事裡,為什麼沒聽過這一筆?

「這件事你外公瞞了很久,老了才有天不小心說出來。」外婆說著說著,哼了一聲,到底屬於外公的空軍故事,還有多少隱藏版驚喜?

他們如蝙蝠般神出鬼沒,飛越閃爍著北斗七星的天空

那個年代,空軍,是一群天之驕子。

他們時髦、先進,是戰力和高科技代表,能考進空軍幼校並進入空軍服役,所享受的生活和規格平均來說與眾不同。然而高規格待遇背後,伴隨的是高風險及高犧牲率,翱翔藍天的恣意,一瞬間也能化為一縷青煙,消失在地平線裡。

外公所服務的單位是空軍八大隊,八大隊是轟炸大隊,在國民政府尚未撤退來台前,八大隊駐紮上海,在上海一帶執行任務;來台後,八大隊駐防新竹空軍基地,而近代才從歷史塵封中解禁的「黑蝙蝠中隊」,就是八大隊中的一個編制。

黑蝙蝠中隊隊徽以展翅的蝙蝠,翱翔於北斗七星夜空中,翅膀穿透外圍的紅圈,象徵潛入赤色鐵幕的勇氣。

桃木色的大門彷彿結界,只要推開門,一切關於黑蝙蝠的秘密都將重見天日。

1950 年代初期、韓戰結束,正是國民黨撤退來台沒多久、東西方陣營冷戰開始之際,美國希望取得中共的電子情報,國民政府也因當時情勢亟需美援,於是與美國中情局(CIA)合作,雙方以「西方公司」為掩護,美國提供設備、國民政府選拔人員,開始了一場「夜探敵營」的危險任務。

當年西方公司(實為黑蝙蝠中隊營區)原址,如今落成了「黑蝙蝠中隊文物館」,靜靜矗立在風城中的一片天地。文物館外是一片青青草地,名為「東大飛行公園」,草地上多以弧型為概念,用鋼板、木造、支架打造出航道、起飛、翱翔的意象。

弧形的空間設計,將飛機起飛與降落的意象融入其中,刻畫著黑蝙蝠任務機 P2V 低空偵察機的身影。

滿布小洞的縷空棚架就像滿天星斗,也是任務中可能遭逢的槍林彈雨,就這樣嘩啦啦灑下,讓人忍不住駐足。

從飛行公園步往文物館那條長長的步道,設計者的巧思也沒有放過這裡;彷彿承載著每趟任務的開始與結束、起飛與降落,新竹空軍基地跑道上的「05」與「23」編號,是多少前人心心念念都想再回來的燈塔?

啟程的跑道,也期盼著平安歸來,不知當年在柔柔夜色中出發的那一刻,夜空中的星光是否如今日的夕陽,一樣令人難忘。

踩著黑蝙蝠中隊歷史的足跡與時光,推開那曾經被視為「不能說的秘密」的大門,禁忌的神秘部隊過往,逐一曝光。

眷村與空軍的傳奇,一代代傳承在風城的歲月裡

其實以前的外公家,並不是現在這間公寓大樓;眷村,才是我對外公家,最懷念的味道。

新竹三廠眷村,是老媽和我共同擁有的回憶。她從小在那裡長大,我也從小在那裡長大,一直到高中它被拆除重建時,每次回的外公家都是這樣一個充滿「歷史感」的地方。

三廠眷村是空軍村,居民大多數皆為空軍八大隊人員、眷屬,我永遠記得那種家家戶戶都熟稔、時刻一見面,隨時隨地都能一起話當年的情景,好似認識了大半輩子。

「婆~其實黑蝙蝠中隊很多成員都是來自空軍八大隊,意思就是,以前三廠眷村前後左右的鄰居,都有可能是黑蝙蝠成員,但怎麼都沒聽公或是妳提起過?」

總是有股說不出的怪異感,明明近在眼前、甚至天天都在發生的故事,為何絕少聽外公、外婆提起?

外婆一點也不感覺奇怪,「黑蝙蝠的事以前都是機密,甚至連親屬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妳外公偷偷報名了啊!」

乘著黑夜降臨出發,一架毫無武裝的飛機神出鬼沒潛入敵人領空,只能靠著高超飛行技術和掩護,深入虎穴為國家帶回珍貴的影像情報。一架飛機上除了正、副駕駛,電子官、領航員、通訊官⋯⋯等共 10 幾位組員,一次殞落,就是 10 幾個家庭的破碎;他們的行動見不得光,就像晝伏夜出的蝙蝠,「黑蝙蝠中隊」之名由此而來。

就像走進時光隧道,展品都沉澱了歲月的惆悵,多少男兒氣概和血淚故事,供後人品嘗。

身為空軍戰損率最高的單位,理應受到國家公開表揚與授獎,然而黑蝙蝠中隊同時是機密層級最高的單位,枕邊人或許都必須等到出了事那天,才默默明白了什麼。

「以前是真的不知道,但當有黑頭車開進眷村時,嘴上不說的每個人都心知肚明,應該是哪家的人又少了。」外婆說。

一張先賢照片、多少英勇勳章,斑剝的飛行員護目鏡,又曾經歷了怎麼樣的戰場。

儘管我和外婆旁若無人聊著,外公仍靜靜打著瞌睡,彷彿我們聊的和他毫不相干。

從未經歷過戰爭、對峙、撤退這些的我,或許不能理解空軍先賢為了國家奉獻生命的想法;我也從未問過外公,為何願意報名黑蝙蝠?當同儕們一一殞命,尚有母親、妻兒的外公是否曾經想過,那些萬一的萬一?

「黑蝙蝠中隊」曾經是風城見不得光的秘密,歲月如歌流逝下,終見天日。這也許是新竹鮮少人知的一段往事,當眷村拆除了、孩子長大了、故人衰老了,卻終歸有個地方,將這個故事,一代一代訴說下去。


本文作者:盼小妞

責任編輯:L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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