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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小看殺蟲劑抗藥性影響!順應自然,善用生物防治法對抗害蟲效果更顯著

殺蟲劑的抗藥性出現在床蝨、頭蝨、家蠅、蚊子,以及其他居家常見的昆蟲身上。其實天擇能夠帶給我們很大的益處,但前提是必須在知道天擇運作的方式後才決定下一步棋。但我們往往不會這麼做。於是,天擇在我們的生活中反而變成危險的來源,而且將我們人類調適的速度遠遠拋在後頭。

簡言之,在害蟲與人類的對決中,害蟲屢戰屢勝,其出色表現讓演化生物學家怎麼都研究不完,所以在朱爾斯發現討厭葡萄糖的德國姬蠊的那些年,演化生物學家早有一堆未竟的研究,就算不理德國姬蠊的問題也做不完。

而害蟲抗藥性的問題就在於:抗藥性會不斷地演化下去,能抗藥的個體會不斷將無法抗藥的個體取而代之,於是又能成功的繁衍後代並擴散。如果這件事發生在一座遙遠的小島上,演化出新性狀的個體就只能待在上頭,例如加拉巴哥群島(Galapagos Islands)的吸血地雀出現後就再也沒有擴散至他處,科摩多巨蜥也只分布在印尼的五座小島上。

但如果生物對居家使用的殺生物劑或化學藥劑產生抗性,這些生物便可以輕易擴張地盤至使用同種防治手段的家庭內,甚至入侵那些沒有採取該防治措施的家庭。在鄉村環境,抗藥性生物的入侵速度相對緩慢;但在都市裡,因為公寓與房屋都緊密相連,而且人、貨物、卡車、船與飛機的交通往來頻繁又迅速,加上許多交通工具的環境與屋內環境越來越相似,抗藥性生物擴散得非常快。

都市化是未來的趨勢,這種擴散能力也是。儘管因為都市的社交網路四散各處,使人們越來越感到寂寞孤立,但抗藥性害蟲之間的聯繫,卻是超乎想像的緊密,牠們的移動就像滔滔不絕的河流,從窗戶與床底傾瀉,源頭正是我們下錯的那步棋。

我們不喜歡的害蟲能快速演化出抗藥性,其他生物卻只能望其項背,這造成了兩個問題:第一,世界上的生物多樣性衰減,包含我們周遭的生物多樣性與野外的生物多樣性。近期研究發現這三十年來,德國原始林生態系的昆蟲生物量衰減了百分之七十五,雖然這背後的原因仍待調查,但許多科學家認為人類在農田與庭院使用的殺蟲劑難辭其咎。

第二, 許多被殺蟲劑消滅而無法回復的昆蟲族群,都是對人類有益的物種,包含授粉者或幫助抑制病害的害蟲天敵。而家中常見的害蟲,其天敵經常是蜘蛛,無論你喜不喜歡牠,要是你把牠殺了(人類施用各類殺蟲劑的時候常將蜘蛛一同殺死),那真是你的損失。

我小時候曾聽說:有一名老婦人在生吞一隻蒼蠅後,又吞下了一隻蜘蛛,結果下場很慘(爆雷一下,她死了),但也有比較幸運的故事。一九五九年,一名在南非的科學家斯泰恩(J. J. Steyn)正研究如何防治家庭或大樓裡的家蠅(Musca domestica)。

這是一種自古就與人類同居的昆蟲,隨著西方文明的擴展環遊世界,幾乎擴散至人類居住的每個地區。但他們會造成人類的問題,在環境衛生堪慮時尤其嚴重。而且比德國姬蠊更糟糕的是,家蠅可能成為病媒,傳染許多有腹瀉症狀的疾病,每年還可能造成五十萬人死亡。

他們跟德國姬蠊一樣能快速演化,到一九五九年時,南非的家蠅已經對許多殺蟲劑產生抗藥性,包含DDT、BHC、DDD、氯丹、飛布達(heptachlor)、地特靈(dieldrin)、異艾氏劑(isodrin)、硝滴涕(prolan)、蕭滴涕(dilan)、林丹(lindane)、馬拉松(malathion)、巴拉松(parathion)、大利松(diazinon)、毒殺芬(toxaphene)、除蟲菊素(pyrethrin)等,這些家蠅可說練就了對化學藥品的金剛不壞之身,但牠們在蜘蛛面前都不堪一擊。

斯泰恩也許是在唸書給他小孩聽的時候,從《南非小朋友的百科》一書獲得了靈感。書中提到:在非洲的某些地區,人們會特別將某些具社會性的蜘蛛(Stegodyphus) 抓進家中,以防治蒼蠅與其他害蟲。這種方法最早出現在聰加族(Tsonga)與祖魯族(Zulu),祖魯族人家中甚至還會放置特殊的棒狀物,讓蜘蛛更容易織網結巢。這種蜘蛛的巢通常都滿大的,往往差不多是一顆橄欖球或一顆足球的尺寸,也很方便讓人帶著搬到不同的房屋。

斯泰恩想知道:這些蜘蛛是否能在家裡再度派上用場,以及在房子外面、雞舍、羊舍是否也有效,因為這些地方的蒼蠅也很多,可能傳染疾病。於是他做了實驗,過程不會太困難,只是在廚房裡,蜘蛛網要用一條線垂掛在釘子上。這些實驗再次證實蜘蛛能有效防治蒼蠅。

後來,蜘蛛網防治法也被引進醫院,同樣再度抑制了害蟲。斯泰恩在瘟疫研究實驗所(Plague Research Laboratory)的動物房裡(大膽地)又一次重複了實驗,結果實驗室裡蒼蠅的族群量在三天內減少了六成。而在冬天,儘管蜘蛛的行動會變慢,沒辦法捕捉那麼多蒼蠅,但其實冬天的蒼蠅本來也會變少。

斯泰恩從他的實驗結果得出以下結論:「為了防治蠅傳染病,建議公共場所應使用社會性蜘蛛,包含市場、餐廳、乳舍、酒吧、飯店廚房,還有屠房與酪農場,尤其是廚房與茅坑,上述場所皆應放置至少一巢蜘蛛。

放在牛舍裡的話,甚至能幫助增加牛奶產量。」泰恩斯腦海中的理想世界,是家家戶戶都掛著一大球一大球的蜘蛛巢,蒼蠅與蠅傳染病非常少,祖魯族或聰加族關於蜘蛛的傳統智慧,又一次成為我們實用生活的一部分。

斯泰恩並非唯一如此幻想的人。有另一種社會性蜘蛛(Mallos gregalis)分布在墨西哥地區,牠的巢群規模相當大(可高達一萬隻蜘蛛),牠們也會被墨西哥的原住民帶回家裡吃蒼蠅,跟在南非的情形一樣,這也屬於在地智慧的一環,後來被西方科學家發現。

後來, 這種Mallos gregalis 蜘蛛被帶到法國協助蒼蠅防治,可惜第一次實驗失敗,因為負責實驗的科學家跑去度假,留下來照顧蜘蛛的人卻沒能讓牠們好好進食。把一巢巨大的社會性蜘蛛放在家裡,可能會引起許多人的反感,但別忘了我們先前在家庭裡的節肢動物普查結果:

無論在羅利市、舊金山、瑞典、澳洲或祕魯,每個家庭裡都一定有蜘蛛存在,所以重點在於:你家的那種蜘蛛是否有能力抑制害蟲,以及你家如果擁有了適合的蜘蛛,數量是否足以去進行害蟲防治。

此外,蜘蛛也不是唯一能在家中進行生物防治的物種。很多種獨居蜂就只會吃某幾種特定蟑螂(具物種專一性),但牠們的手法跟蜘蛛非常不一樣。獨居蜂通常體型很小,也不會使用螫針,但牠們會專心尋找蟑螂卵鞘,牠們能夠聞得到這些卵鞘,一旦找到目標,雌峰會先拍拍卵鞘確認裡面有活著的蟑螂卵,然後就把牠的產卵管扎進蟑螂卵鞘裡,把卵產在裡面。

當獨居蜂的卵孵化後,牠的幼蟲就會把卵鞘裡的蟑螂卵吃掉,然後在卵鞘上鑿出一個洞,有如幼鳥離巢般振翅高飛。有個關於家庭生物的研究,發現在德州與路易斯安那州有百分之二十六的美洲家蠊卵鞘被哈氏嚙小蜂(Aprostocetus hagenowii)寄生,其他則被另一種蠊卵旗腹蜂(Evania appendigaster)寄生。我們在羅利市並沒有發現任何瘦蜂屬(Evania)的物種,但哈氏嚙小蜂卻相當常見。

如果你在家裡發現上面有個洞的蟑螂卵鞘,很可能就是這些獨居蜂的傑作。牠們現在可能就在你家飛來飛去,體型不大且但好處很大。不少科學家曾嘗試在家裡養這種寄生蜂來防治蟑螂,結果往往很成功(雖然都沒有留下完整的紀錄)。除了蜘蛛與小小寄生蜂可以幫助我們除去害蟲以外,還有一類研究專門測試巴氏蠶白僵菌(Beauveria bassiana)抑制床蝨的能力。

科學家在一個接觸面上撒上白僵菌的孢子,當床蝨經過時,孢子會黏在床蝨外骨骼表面的油脂層,一旦成功沾黏上,白僵菌就會長穿床蝨的外骨骼,進到床蝨體腔內生長,最終將床蝨的臟器堵塞或毒害,使營養無法傳遍全身,床蝨也因此死亡。

本文選自商周出版《我的野蠻室友:細菌、真菌、節肢動物與人同居的奇妙自然史》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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