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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沙成土」:烏蘭布和深處的「重慶綠洲」

重慶交通大學烏蘭布和「沙漠土壤化」生態修復項目中試基地農作物長勢良好。新華網 彭博 攝

新華網重慶9月13日電(邵以南)從銀川河東機場到內蒙古自治區阿拉善盟,大約2個半小時車程。越接近目的地,荒漠戈壁,滿眼黃沙。

進入烏蘭布和沙漠,第一個說上話的是薛飛斌。「沙就是沙,怎麼可能變成土呢?」置身一片葵花田,莖稈足有一人多高,他用手貼著頭頂來回比劃。不遠處,綠草叢生,鮮花盛開,陽光下,結滿穗子的高粱桿迎風擺盪。

目前播種面積4200畝,種植各類作物近百種,雜草全部存活,青蛙、蝴蝶、麻雀等鳥蟲也在此落腳,深吸一口氣,泥土清香竄入鼻孔——這是一片名副其實的「人工綠洲」。

一路走,一路嚼,西瓜、番茄、大蔥、苜蓿、紅薯、蕎麥、玉米……寸草不生的沙漠,一旦開長,便植被葳蕤,生機盎然。

「現在正刮著5級風,但站在田地里,風小了,沙子也進不來。」他告訴新華網,「要不是親眼見著這些苗子長大,說什麼我也不會相信。」

烏蘭布和沙漠沙丘流動活躍。新華網 彭博 攝

治沙,大漠人受夠了失望。

烏蘭布和沙漠位於內蒙古西部,總面積約1萬平方公里,地處自治區巴彥淖爾市和阿拉善盟境內,是西北荒漠和半荒漠的前沿地帶,也是京津冀地區風沙源頭之一。黃河阿拉善段85公里西岸緊靠烏蘭布和沙漠,水漠相連,水土流失嚴重,水蝕面積近1210平方公里。據統計,烏蘭布和沙漠每年直接輸入黃河的泥沙約有1億噸,且近年每年以8-10米的速度東侵。薛飛斌居住的烏海市烏達區烏蘭鄉就深受其害。

有效治理荒漠化一直是世界性難題。有鑒於沙的流動性,應對風害成為難中之難。在目前主要的固沙技術中,工程固沙採用人工設置沙障等工程手段,如草方格、石方格來阻止沙子移動;化學固沙通過噴洒化學固沙劑,如乳化瀝青、聚合物樹脂等;植物固沙則是透過種植沙生植物的手段來穩定和阻絕沙體,以達到固沙目的。

2010年以來,黃河海勃灣水利樞紐及科布爾防汛分洪兩大工程相繼實施,讓阿拉善盟嗅到了新一輪契機。2013年,該盟在黃河西岸巴彥木仁蘇木(蘇木:內蒙古自治區鄉級行政單位)區域規劃了1000平方公里生態沙產業示範區,占烏蘭布和沙漠總面積十分之一,現已入駐各類企業及科研機構31家,在不同地段,依託自有技術推進沙漠生態治理。

「我今年56歲,在這邊住了20多年,傳統的法子都見過,也用過。都沒有改變沙子本身的屬性,實施起來要麼難度大,成本高,要麼難以確保後續效果。」如此科學的判斷出自一位農民之口,的確令人頗感訝異。薛飛斌如今每天都要驅車半小時來到田地,查看作物生長情況,防蟲、防鼠、鋤草、守田、提點子。事實上,他的身份,既是重慶交通大學烏蘭布和「沙漠土壤化」生態修復項目中試基地工人,也是這裡的「農業顧問」。

萬象結合約束:「點沙成土」的秘密

成熟的西瓜。新華網 彭博 攝

「把項目落在這裡也算機緣巧合。當初其實比較傾向騰格里沙漠,但幾經考量,我們發現烏蘭布和更加『典型』:終年盛行西南風,主要風害是西北風,年均風速達4.1米每秒,沙丘漂移活躍。盟政府和示範區詢問需要哪些方面支持,我說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一片地和水源,他們也半信半疑。」

易志堅,54歲,重慶人,重慶交通大學副校長、博士生導師,長期從事力學、道路、橋樑、材料等學科的教學科研工作。「所以,如果能把這片『典型』的沙漠治理下來,其它地方也就找到突破口,相對容易了。」易志堅告訴新華網,相較於公職,他更喜歡被人稱呼「易教授」。

從力學、橋隧工程,到荒漠化治理乃至生態農業,研究領域跨度之大,猶如沙漠變良田般難以逾越。

土壤,是砸落易志堅頭上的那顆「蘋果」。

在對斷裂與損傷力學進行研究時,易志堅發現了「物質的顆粒約束決定物質的狀態」這一原理,而對此最神奇的體現就是土壤。

「在研究材料的過程中,我發現土壤是一種很特別的材料。」易志堅說,土壤在含水時處於流變狀態,而乾燥的時候處於固體狀態,這兩種力學狀態之間能夠相互穩定轉換。無論是在流變狀態還是固體狀態下,土壤顆粒之間都存在約束,能夠結合成團,與離散沙子形成鮮明對比。

土壤的力學特性,賦予了土壤兩大生態力學屬性:「自修復」和「自調節」。「自修復」是指土壤在固體狀態下發生破壞后,能夠轉換到流變狀態下修復;「自調節」則指土壤顆粒排列無論怎麼改變,土壤顆粒之間結合力始終存在。

「我們都說大地像母親,其實就是因為土壤擁有這兩種特性。」易志堅進一步解釋說,因為自修復性,土壤在固體狀態下發生破壞、斷裂等任何破壞,均能在流變狀態下得到修復,才能生生不息、年復一年的長植物;因為有了自調節屬性,才能讓植物根系進入自身讓其生長。如果土壤自修復屬性喪失,往往就出現兩個極端的退化形式——土壤板結和土壤沙化。如果沒有自調節屬性,土壤就不能成為植物載體。

在易志堅看來,土壤能夠在流變和固體兩種狀態之間轉換的「密秘」就是:土壤顆粒之間存在萬象結合約束(簡稱「ODI約束」)並能夠轉換為團結約束。土壤沙化,根本原因就是失去了ODI約束,處於一種離散狀態,喪失了自修復和自調節的能力,若要將沙子變成土壤,就需要重新賦予其ODI約束。易志堅團隊就是從這個原理上來研究並實現「沙變土」的。

農作物既是「試驗品」,也是科研團隊和工人的盤中餐。新華網 彭博 攝

攻關從2009年開始。團隊從植物中提取了一種纖維粘合劑,只要把這種粘合劑放到沙里,再添加適量的水,沙子就可以變成擁有生態力學屬性、具有「萬向結合約束」的土壤。而約束屬性和孔隙結構,則保證了「沙變土」具有存儲水分、養分和空氣的功能,同時能滋生微生物。

「沙漠的沙其實也是土壤的一種,只是因為顆粒粗糙,滲水快,流動性大,保水性能差,所以不容易種植植物,如果能夠解決沙的固水問題,確實可以讓植物生長。」團隊技術骨幹、重慶交通大學橋樑與隧道工程博士谷建義告訴新華網,「不過這種粘合劑持久性如何,能否永久的改變沙的特性,是這項技術的關鍵點。」

對此,團隊最初1年多的時間就研究出了粘合劑,不過為了能讓效力達到持續性、耐久性,實際種植勢在必行。「我們也就此變成『農民』了。」谷建義笑道。2013年起,團隊在重慶交通大學校園內辟出2畝地,栽種玉米、茄子等作物,為了模擬沙漠不保水的特點,他們又在10-20厘米厚、由沙改良成的土上,墊了20厘米石子和20厘米沙。

「雨水一下來就滲走,看看還能否保水保肥。最初時效比較短,但隨著持續研究改良,已經能夠實現一次性加入粘合劑,後續不用再添加。」谷建義說,「2年下來,作物長勢都很不錯!青苔,蟲鳥也開始生存繁衍,越來越接近普通耕地。但重慶相對濕潤,雨水較多,也沒有大風,針對沙漠生態條件,可行性還有待驗證。是時候走出去了。」

從春耕「噩夢」到4200畝良田

在幼苗上覆蓋草墊能有效地阻隔風沙。新華網 彭博 攝

近年往來穿梭於示範區幫工的薛飛斌,結識易志堅團隊是在2016年5月。項目選擇距離中試基地10公里開外的25畝沙地率先開展初試,完成平場及管網鋪設等前期工作已是月末。

談起這群遠道而來的重慶人的治沙手段,薛飛斌第一印象是「偽科學、造典型」。

經土壤化作業的沙地,摸上去又濕又粘。「開始播種時,我就發現他們種得不對,土層太淺,風一打就完蛋,苗子活不了。」

對人生地不熟的易志堅團隊來說,這是極其寶貴的意見。5-8月的烏蘭布和沙漠風沙漫天,但較之其它月份,已是不可多得的「好時節」,9月一便過氣溫驟降,直至次年開春,熬不過嚴寒的作物都得凍死。這塊25畝的初試沙地正處風口。「播三次種,三次都被沙埋了。」為了阻擋狂沙入侵,薛飛斌提議先在外圍栽種長勢快、近一人高的狼尾草。6月中旬,地里種子頑強發芽、生長,進入8月,40餘種作物鬱鬱蔥蔥。

而到今年春天,團隊高興地發現,那些多年生的植物又發芽生長了,植物腐爛在土地里變為了腐殖質,極好地改良了沙質土的成分,使其更具有肥力。照此反覆,經過年年的生生不息,沙就能變成適合長期種植的熟土。

早上7點上班,下午3點復工,晚上7點回家。薛飛斌想,跟著這幫人走,如果整個烏蘭布和1萬平方公里都鋪開來,那可不得了!

機械化耕作是項目的一大特點。新華網 彭博 攝

擴展試驗面積,驗證大規模機械化播種和管理可行性,的確是易志堅團隊的下一個目標。2016年底,他們找到示範區管委會,一口氣拿下了14500畝沙地作為項目中試基地。

「沙漠土壤化生態修復,工程是基礎。要搶在4、5月春耕時節播下種,動作就得快!」項目工程總指揮嚴官成也是地道重慶人。在同新華網交談中,他承認,團隊曾把一切都想得太過簡單。

2017年2月5日,烏蘭布和沙漠天寒地凍,氣溫最低時降至零下25度。工程人員依照測量規劃展開平場。「從阿拉善和烏海調來機器,機油、冷卻液全都結成了冰。我們也凍壞了。」大家把機器開進廠房加溫,再重新注油。有鑒於沙的外運成本,推沙丘必須考慮到填方、挖方平衡,最多時有80多台推土機開足馬力同時作業。大漠裊裊,熱火朝天。短短2個月,6000畝沙丘平整完成。

4月20日,沙漠土壤化改造和旋耕作業啟動,工程部門藉由當地政府提供的6口深水井,一邊蓄水、鋪設管網和灌溉設備,一邊向沙里加入土壤化粘合劑。事實上,粘合劑加入的量並不大,與土壤重量比只有不到千分之三,充分混合后加入水就行。今年,25畝初試地未再加入粘合劑,土壤已經實現了自然生長。據測算,運用這種技術對沙漠進行大規模沙改土的一次性成本約為每畝2000元至5000元,加上基礎設施建設費用不到1萬元一畝。如果經過水資源評估,在離水源比較近或有充足地下水的沙漠,都可以通過沙漠土壤化方法恢復生態,改善氣候、環境,優化土地利用條件。

5月22日,團隊搶抓時間,開始小範圍試播300畝。「最大的問題就是風和沙。剛來時考慮過,但沒料到惡劣程度遠超過想象。」嚴官成回憶說,初試基地小,外圍種植狼尾草還能擋一擋,但換在如此大面積的空曠土地周圍栽種防風喬灌木,根本來不及。「只需一夜,田地就被沙掩埋,最厚處有10厘米,苗苗全被打死,試驗田又變回了沙地。團隊里有好幾個研究所娃兒,見這一幕他們著了急,跪在地上雙手不停刨沙,弄得滿嘴都是。」

「這可是剛剛出芽的嫩綠啊!」大家都流了淚,心氣也沒當初那麼高了。

易志堅幾晚都沒合眼。一天夜裡風沙大作,吹得板房宿舍嘩嘩作響。易志堅穿上衝鋒衣,帶著手電筒,決定獨自前往試驗田一探究竟。1米68的個頭還算結實,行走在風裡卻也搖搖欲倒。

「我發現風向是不定的,裹著從遠處沙丘襲來的沙子並非四處飄揚,而是貼地席捲,勁道特別大。」他右掌垂直貼地,左手橫放在右肘處,「吹沙大概有這麼高,風吹過後,不遠處堆起2、3米高的小沙丘。」

基於這個判斷,團隊想到把稻草墊鋪在幼苗上,並在試驗田周圍逐步搭建草墊圍擋的做法,風沙越過圍擋,不再於耕地堆積。一招制勝。6月29日,播種重新開始,草墊不僅阻絕了風沙對幼苗的打擊,也起到了很好的保水保濕作用。如今,4200畝試驗地縱深6.8公里,3200畝各類作物長勢良好,另有1000畝沙地前不久完成改造,本月初秋播種下苜蓿,順利完成年內目標。

「30年,40年都要持續研究下去」

剛剛完成秋播的1000畝苜蓿正在實施噴灌。新華網 彭博 攝

「這種成就感,在內地耕作是找不到的。」在沙漠深處呆了大半年,易志堅嘴唇發乾,皮膚黝黑。他告訴新華網,灌溉中,團隊在不同區域,分別採用了卷盤式、平移式灌溉機,還有滴灌和小型噴灌,管網連接各灌溉區和灌溉設備。

差異化作業,旨在驗證了「沙變土」栽培農作物可行性后,對土壤力學性能展開持續研究。「不同作物,不同土壤厚度,用水量都不一樣;『沙變土』粘合劑在不同土壤厚度下的抗壓性、流變性、保水性也有區別。」易志堅說,「我們把每一根水管都裝上水表,以測定澆灌周期變化規律,最終總結出不同的水土生態不同的植物生長特點。特別是耗水量較少的植物,在明年、後年還能否在少水條件下生長,構築起荒漠生態值得關注。」

植物生長研究方面,透過觀察發芽、出穗、結果全周期指標,研究「沙變土」和普通耕地的性能差異。

種植作物亦為驗證土壤安全性。易志堅說,種植成功的蔬果雖然沒有上市,卻已成了大家的盤中餐。「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在沙漠中種出來的蔬果特別好吃。」他笑道。易志堅最不喜歡生吃番茄,但在烏蘭布和沙漠中種出的番茄,他摘下直接當水果生吃,「說不上特別甜,但就是覺得美味。」

據了解,團隊還請來了第三方機構對粘合劑及「沙變土」土壤進行檢測。易志堅拿出西安國聯質量檢測技術有限公司對粘合劑的檢測報告。土壤檢測顯示,微生物從零到出現微生物,還有氮、磷、鉀等微量元素,且11項檢測指標全部達標,沒有重金屬污染。

中試基地吸引不少周邊的農牧民在此務工。新華網 彭博 攝

「沙變土」的科學新發現讓易志堅深深著迷,他放棄了其它項目,專註研究於此。目前他的團隊30多人,由重慶交通大學土木學院、河海學院的教授、博士、研究所組成,涵蓋力學、環境生態、農業等多個學科。

據悉,這項技術現已獲得了16項發明專利授權,研究成果分別在科學院《科學》和工程院院刊《工程》發表。今年3月,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數理科學部前來進行了考察,充分肯定了易志堅團隊研究成果。

對於未來的研究,易志堅說,他們的目標是依託政府出讓的14500畝沙地,打造萬畝基地。「不能再沙進人退,我們要轉守為攻!實驗要做30年、40年。沙漠土壤化並不是說就要把沙漠全都變成田,該項技術只是目前眾多治沙方法中的一種,重點在於遏制沙漠化的趨勢,改善沙漠化的土壤,它的推廣應用還要在經濟條件、水資源狀況、生態平衡等多方面進行實驗,我們將繼續研究下去,盡全力修復荒漠生態,讓沙區群眾的生產生活條件不斷得到改善。」

薛飛斌之於項目的貢獻,除了時間、體力和經驗,還有從家裡帶來的一隻貓。「放進田裡抓老鼠特別有用。」他告訴新華網,短短半年多,這裡的變化非常大,重慶交通大學科研團隊的新技術,在示範區周邊許多嘎查(嘎查:內蒙古自治區村級行政單位)傳得家喻戶曉,沙漠變良田是件大好事,男女老幼都特別歡迎,巴不得速度更快一點,綠色更多一點。

據不完全統計,在重慶交通大學烏蘭布和「沙漠土壤化」生態修復項目中試基地務工的周邊農牧民,高峰時有近80人。

「你以為咱們只是為了這每月的工錢?」薛飛斌放開手裡的麻布口袋,一隻奶牛色的貓探出頭來,片刻后飛快竄了出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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