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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夢,是自己說了算 | 吳鈞堯專欄

忽想到,我已是這樣的一個人了啊;再又想,我會變成什麼樣的人?

摘要

文 | 吳鈞堯

雙肩背包、棒球帽,單眼相機掛在胸;孩子,這是你找夢的裝備。那肇因於岳父載你,東、西城來回跋涉,一會是住家、一會兒岳父家,在你學會喊爸爸、外公等稱謂,你最感興趣的,是辨識賓士、福特與豐田,在車子行進間,一一喊著它們。一條街、一段路,除了速度就是速度;速度是什麼?那是車與車、車與路,在旅程中的關係;它們跑了過去了,又像是累積,你開始迷上拍攝汽車,尤其是公車。

為了清楚拍下公車LED燈號誌,你學會掌握快門訣竅,以及很暗的黃昏,怎麼放大曝光值,讓車子進入你的鏡頭,直行以及迴轉,都能夠一一掌握。爺爺問你出外做什麼,我笑著說,「去拍公車啦……」我感到懊惱。關於夢,都不該戲謔,尤其我曾陪伴你,苦守路口,等候公車在特定時刻經過圓環:車子彎轉的弧度、陰或晴,它是單獨經過了,還是與其他車輛并行?很早以前,我趕搭清晨六點半公車也有類似動機,不為車,而為了在前幾個站上車的女孩。她站車門旁或車廂后,都是一種重要,攸關我該怎麼站,能瞄向她、又可以妥善偽裝。

以人,做為夢或理想,似乎都會指向渙散,這是我喜歡山的原因嗎?「我呀,最希望每一年爬一座百岳,直到爬不動為止……」那一年帶你上合歡山,辛苦掙紮上東峰,我們歇下來,看雲霧變化。山上渙散,還常是潰散,體力的、意志的、以及雲非雲、霧非霧,我拍拍你七歲的肩,「不容易呢,我直到高中畢業才爬上第一座百岳。」

台灣山多,超過三千公尺的山達百餘座,登山客稱之「百岳」。爬山,沒有直達峰頂的迢迢大道,只能彎曲尋幽。七○年代,高山多有禁忌,登山申請不易,加上山難多、鬼故事頻傳,讓山變遠。奇萊山黑森林傳說尤多,朋友拍桌說,「看著穿黃雨衣的登山客走在前頭,一眨眼,人卻不見了。」朋友看左看右,本欲找人,卻看見樹林裡頭有條高速公路,特斯拉、裕隆、日產等,剛剛開了過去。他的指證歷歷,都指出山不只是山。它不用變幻輪廓,不須改變路徑,只需要一丁點動搖。

高中畢業那年,我健行南部橫貫公路,意外登爬百岳。一行三人通過啞口隧道,旁邊一塊立牌,標示前往「關山嶺」,不過幾里路。背包擱放隧道邊,循山路而去,已是下午四點,沒帶水、沒帶燈,估計在山上,夜來得慢,花不了一個小時,即可來回。一個小時后,山頂遙遙在前,直到六點才抵達。

當時,群山如爐,夕陽如炭,風微微,慢慢溫燉,群山萬壁都被煨紅,再一起催熟山坳上的雲。雲,高低相疊、前後參差,橫亘數十里,一齊鼓噪。夕陽跟山壁的反光,一同照耀,傍晚風起,我才得知云何以成海。群山遼闊,我們獨立,世界不在腳下,而在頂上盤旋,越高越遠,最後成為空曠;一種抽離時間存在的空曠。孩子,夢在山上或者道路旁,當孤獨前進且勇敢實踐,原來都是勇氣,我不再調侃你的拍攝夢,雖然我無法了解公車,營造了哪一款風景,就像父母不解,我何以扛重、忍臟,走向許多座山。

二○○三年秋末,我應官方單位邀請,登爬台灣第一高峰玉山,才警覺到險登關山嶺,已有二十個年頭。高山危險多,故而舉辦說明會,山,被形容得儀態萬千,被說得鬼影幢幢。登山設備翻新,布料可防水又可透氣,登山鞋鑲有「黃金大底」,仿如武林秘笈;雨衣、背包、頭燈、登山杖以及鍋爐,都標榜輕薄耐用。我慣用的汽化爐早已淘汰,登山,除了氣力,還有翻新的科技當武器,如同你拍公車,以手機當武器,已不敷使用。你對拍攝的紀錄越發嚴格,你拍攝的點也越偏僻,一個夢做到極致,宛如千山獨行。我沒跟自己守信攀爬百岳,是因為爬山需要夥伴,孩子,你的夢需要夥伴嗎?你的孤獨需要陪伴嗎?

每個人愛上山的原因都不同,嚮導阿章本專事美術,是職業厭倦了?是山,早成為人生的埋伏?他無法安坐於室,變賣家產,添購休旅車,身兼司機與嚮導。任職銀行的朋友,登山時間不長,體力亦差,像慢速但不熄火的老爺車。我忍不住超越而走去,見她喘大氣、移重步,慢慢跟進。她對山的執著、耽愛,讓她在短短几年間,爬了百岳十餘座。

山,包容形色不同的人。有次到登山用品店選購鞋襪,老闆蹲到我身旁,整理凌亂的柜子,埋怨著前一刻來了兩個客人,亂翻亂攪,他柔言規勸,揀選后請歸回原位,來客衝口說,「我們是黑道的,你是要怎麼樣?」「兄弟」向山去,山不會拒絕,「兄弟」上山去,對山懷著什麼夢?我深信,對他們的急躁、無禮,山,是拿得出辦法的。孩子,陪你拍完車子,我鄭重囑咐你,拍照時得把路踩實了,這一輛車與那一輛,都是人在開,要提防哪,越偏避的夢,理解的人越少。

嘉明湖是我最新攀登的百岳,它被稱作「天使的眼淚」,是山友必探的美景。我們吃番茄留下蒂、啃蘋果留下核,有機物在高山不容易分解,得帶下山。刷牙不用牙膏,而用鹽巴,山友說他爬歐洲高山,排泄物都得自己背走。「知」比「行」容易,嘉明湖避難山屋旁,垃圾袋紛飛,山路中,寶特瓶有藏在草叢中、有直接扔在路上的,「爸爸,你有撿走寶特瓶嗎?」我搖頭。扛沉沉的背包走山路,我已無力再肩負甚麼了,寶特瓶被一個一個扔下,孩子,很多人誤以為,那些遺棄就是尋夢的代價;那是山的暗洞,不也是人心的陷落?

嘉明湖之旅,我上山、下山,都走在前頭。前後了無人跡,只有山路通往更高的山、邁向更遠的雲。我每到彎口,便雀躍張望,好奇哪一款風景迎在前面?登高山,卻得走小路,迎看大塊風景,還得山路蜿蜒。

忽想到,我已是這樣的一個人了啊;再又想,我會變成什麼樣的人?我喜歡蜿蜒以後,跟自己、跟風景見。孩子,必有一種不懂,在車子開進你的鏡頭前。你們飛快地交換訊息,像我們坐卧合歡東峰,雲非雲、霧非霧,有一種歡喜踏了出去;它呀,無比無比遼闊。

·End·

責編: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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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嚴彬(微信 larf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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