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我們手中空無一物

01

曾有文字說，青春叛逆期就像一場暴風驟雨里的獨行，需要的不是全力奔跑，也不是一雙隱形的翅膀，只是一個屋檐。它對我們沒有望眼欲穿的期待，沒有疊加過來的壓迫，沒有喋喋不休的噪音。它只是待在那裡，知道你會走過來，並且早早地伸出一平方米，給你平靜和安寧。

我更覺得，青春叛逆期像是一場探險尋寶的旅行，沒有手游里的自帶外掛，不會有新手大禮包，更沒有仙人指路護你周全，有的，只是自己的固執和別人眼裡的不解，只是世人皆醉我獨醒的瘋癲和天使般勸慰的道貌岸然。

二十齣頭的小六，早已過了青春期犯橫賣傻的年紀，卻比在青春期里的孩子更"不靠譜"。

在大家為四六級日夜奮戰時，他在組建樂隊玩兒吉他；身邊的同學參加社團報演各種話劇時，他窩在寢室里寫小說；課餘時間勤勞的孩子在兼職賺取外快補貼學費，他在孤兒院里屁顛屁顛當義工。他不是富二代，家庭處於底層的工薪階層。在他走著完全不著調的路子時，該做的事情竟然也不著痕迹地完成了。他很"不靠譜"，卻活得比誰都快樂。

大學暑期將至，小六身邊的同學都忙著奔波，一些進廠做暑假工賺錢，一些急著考各種各樣的證件，而此時的小六去了騰格里沙漠，做義工，沒有工資。有人問他，沒錢你去幹嘛？浪費時間浪費精力，荒無人煙的地方鳥屎都沒有，還是別去了。小六說，個人信仰吧！

林清玄說："現代社會，很多人看不到自己的心。我們把生活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重要的生活，一部分是緊急的生活，會發現很多人在緊急地生活，隨波逐流，而不是重要的生活。什麼是重要的生活？陪著愛人散步，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有沒有幽默感，懂不懂得愛和寬容——這些是重要的。而每天著急上班、學習、考試，是緊急的。"

也如安托萬·德·聖·埃克蘇佩里在《小王子》所說："只有用心靈才能看得清事物本質，真正重要的東西是肉眼無法看見的。"

小六齣發前在手機上找我聊天：阿蒙，我是不是應該暫時把情懷和理想先放一放，畢竟現實太殘酷了，只顧著自己會不會太自私。

我沉默了一會兒回復：是有點兒，不過，人生來就是自私的。想做什麼選擇，只要自己承擔相應的後果就好了，沒什麼所謂可言，我也沒有人生大道理的雞湯讓你喝，問你自己的心，別後悔就行。

小六說：其實這次就是下定決心要去的，只是想讓別人替我說出來，讓我多一點勇氣，讓我覺得我並不是一個人。

看到信息，心莫名的疼了一下，年輕的我們，雖然有不同的環境和背景，卻有著一樣放蕩不羈的夢。我敲出一行字：把地址路線什麼的都給我發過來，我幫你查一查，路上和我保持聯繫，照顧好自己，注意安全。還有，你不是一個人，帶著我的嚮往去看看偉大的騰格里吧。

三分鐘過後手機傳來一條簡訊：有些事，現在不做，以後都不會再做了，謝謝你。

《像狗一樣奔跑》里有這麼一段描寫我們少年時期的夢：每一顆年少的心裡都曾裝著一百種生活，總以為自己會撞上與眾不同的一種，就像每個看過奧特曼的小男孩都渴望變成奧特曼，每個看過童話的小女孩都渴望變成公主。其實我們在很小的時候就抗拒平凡和平淡，只是我們通常都不自知。

現在，我們還有夢，只是敢邁出步伐的人越來越少。因為它越來越需要現在擁有的真實來交換眼睛看不見的虛幻，就像投資行業必須要考慮風險，我們把它降到最安全的係數時，那份逐夢的激情澎湃已經中了沉睡魔咒，而越害怕失去的人，越得不到未來。時間沉澱，夢也就真成了夢罷了。

幾天後，我收到小六發來的照片，一眼就看到擺著V型的他，背後是浩瀚無邊的大漠結合著湛藍的天空和潔白無瑕的雲，底下是幾行人，幾匹駱駝，行走著。小六說，踏上沙漠的一剎那，一切都釋然了。不知是因為風大還是沙子迷了眼睛，他流下了淚，和腳底的黃沙一樣滾燙。世界都安靜了，只剩下神聖與莊嚴，那種神聖猶如西藏的朝拜，即使身體遭受百般磨難也像飛蛾撲火般心甘情願。接著幾天又陸陸續續收到他的照片，有夜晚靜謐的漫天繁星，有明亮燦爛的篝火晚會，有一群來自世界各地的朋友抱著吉他互相彈唱，有一群新鮮陌生的面孔在忘情舞蹈，有酒，有肉，也有故事。

人不曾老去，直到悔恨取代了夢想。王小波也說，人活著總要有個主題，使你魂夢系之。

02

如果把夢想和愛情放在明碼標尺的秤上比重，估計會有"我和你媽同時掉進水裡你先救誰?"的世紀話題的熱烈效果。

經常聽別人對我說：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嗯，雖然不知道它的力量是否能夠讓人起死回生，但起碼減肥的效果可真是首當其衝。我肉眼可見的速度看到小落這個一直努力減肥卻始終失敗的人兩天掉了六斤肉。於是趁機讓她買彩票，說，咱搞不定還能中個千萬大獎直奔富婆呢，某人哇的一聲開腔就哭扯著嗓子要和我絕交。

小落失戀了，不，確切來說，是表白失敗了。

小落喜歡一個男孩兒，是她的國中同學，只是她是個慫逼，上了大學才通過朋友幾經輾轉找到那個心慕已久的男生。開始時旁敲側擊地詢問對方是否有女朋友，然後那慫貨果然不出我所料採取的行動是慢慢靠近人家當"兄弟"，就是不表白。

她可以在網上給人家買零食不留名，一聽到對他設置特別關心的聲音就莫名激動，專門搜索爆笑段子逗他開心，去玩兒熱火的王者榮耀一天被舉報幾次也只是為了能和男神有共同的話題。我禁不住翻出張愛玲的金句送給她：見到你我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我的心是歡喜的，並在塵埃里開出一朵花來。那時候她嬌羞地沖我一擺手飄來一句台灣腔：你不懂了啦~ 我的胃一陣抽搐。

如果不是和家裡人鬧翻了，估計到現在小落和他的關係還是鐵的不能再鐵的"兄弟"。小落想去雲南做義工，而家裡的人輪番轟炸堅決不讓去，因此發生的口水戰有三百回合。最讓人難過的不是別人嘲笑你辦不到，而是最親近之人對你的冷言冷語和十萬分杜絕。當晚，小落決定向男神表白。用她現在的話來說，那時準備破罐破摔。然而這一摔，再也復原不了了。

男孩兒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還用平常開玩笑的口氣和她聊天。小落嚴肅地回話，我是認真的，不是玩笑，如果你不喜歡我，就把我刪了吧。良久，那邊傳來一句話：我們之前不是挺好的嗎?非得要變成這個樣子嗎?你要是想好了就把我刪了，我是不會刪你的。

都說，不要和喜歡的人做朋友，太特么虐。

我在你面前的一種無害笑容，心中呈現的確是萬千不安活動。

單戀的感覺究竟是怎樣的啊？我問。小落攪拌著面前的奶昔輕輕嘆氣 ："就像他住的城市掀起了一陣颶風，而他巋然不動，渾然不知。"

聽著這麼詩意又矯情的話，我面無表情地吃著芒果布丁。

"就像······吃泡麵沒有調料包，買炸雞買不到啤酒，涮火鍋不能吃辣椒，買回來的麻辣小龍蝦不小心灑了一半，以及你為了喜歡的演唱會辛辛苦苦熬了通宵卻還是沒能搶到最後一張票！！！"小落接地氣的又對我描述了一遍，表白失敗的感覺。

頓時，作為一個吃貨和樂迷，心那個痛啊······

《黃金時代》里講：每個人活著，都該有自己的故事。

小落說：我的故事，卻一直把別人當做了主角，好了，現在老子要搶回來了。

我恍若看見她背後生出萬道光芒，差點閃瞎了我的鈦合金狗眼。

兩個月後，小落開始為考研做準備，每天做題做到瘋狂，記單詞記到想吐，還在僅有的一點時間做兼職，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三份用，我見到她就像見了一個不停旋轉的陀螺，朋友聚會大家調侃她農民要翻身鬥地主了。只有我知道是為什麼。

愛是本能，再怎麼克制，也禁不住身體的條件反射。某人想念的淚水，在我面前流成了一條河。

放下總需要一個過程，然而時不時就會發瘋。

我曾在半夜三點的時候去接醉倒在馬路牙子上的她，神志不清的某人一路上淚奔著哭喊"我忘不掉我忘不掉我忘不掉"，鼻涕眼淚混合著嘔吐物蹭了我一身；也曾在凌晨突然被她拉著去跑步，風中凌亂的我裹緊外衣忍住了揍她的衝動，突然被她的一句"我要是跳下去，會不會忘了他"嚇得頭腦無比清醒；更多時候，一人一份炸雞和酒就是通宿。那段時間，我身上的肥肉像波浪一樣滾滾而來，而她卻瘦成了筷子精。我總感覺她是有預謀的。

經歷過一段瘋瘋傻傻的作死，小落慢慢回到了正軌。就像那句話，時間很貪婪——有時候，它會獨自吞噬所有的細節。

時間的大浪襲來，一切沖得一乾二淨。

小落說，我又見到他了。

我問，後悔嗎，挽回說不定還能做朋友。

她長舒一口氣，後悔什麼？一開始就不打算做朋友的不是嗎，反正我什麼都沒有，那就讓時間替我做賭注，路人的乾脆總好過"朋友"的曖昧吧。

感情本就不分黑白，來了就迎面上，錯了也別轉身，一直往前，走過山川湖海，你會發現，他恰巧在那裡，等了你很久。

03

國中的物理，我唯一聽懂了一節關於力的課，沒有開小差，也沒有無聊地畫漫畫。

老師扯著尖尖的嗓子同時敲著黑板上的F：對於每一個作用力，都有一個大小相等、方向相反的力。

後來看了《無聲告白》才發現，原來這是一句情話。

對於每一個作用力，都有一個大小相等、方向相反的反作用力。一個向上，另一個向下。一個得到，另一個失去。一個逃離，另一個受困，永遠受困。

不管是傑克對內斯的感情，還是作為母親瑪麗琳對女兒莉迪亞那令人窒息的愛，投映到現實生活當中，都能找到芸芸眾生的原型。

賈平凹在《自在獨行》里感嘆： 世上的事，認真不對，不認真更不對，執著不對，一切視作空也不對，平平常常，自自然然，如上山拜佛，見佛像了就磕頭，磕了頭，佛像還是佛像，你還是你——生活之累就該少下來了。

在漫畫繪本《其實你很好，你自己卻不知道》里同時印刷著這麼一句：

不是只有物質和能力上的富足才擁有選擇的能力，而是我的年輕和一無所有，讓我可以更加心無旁騖地去選擇去奔跑。

所以，你的理想，你的愛情，包括你想做的任何事情，就應該像喝茶吃飯一樣平靜地去做，內心的情懷和信仰，更應該沒有任何累贅的去選擇去奔跑。我們不需要背負任何莫須有的道德綁架，儘管我們手中空無一物，卻更能在路上跑的比任何人都要瀟洒。

有一天，你也會在路上碰到一個全力奔跑的孩子。記得給他一個擁抱。

因為那是我，也是你。（文/閱讀時間作者·西蒙先生@d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