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rch
尋找貓咪~QQ 地點 桃園市桃園區 Taoyuan , Taoyuan

《我心深處》劇本:伍迪艾倫的第一部非喜劇電影

編者前言

伍迪·艾倫是美國著名的喜劇演員。他集編、導、演及文章創作於一身,在藝術上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是好萊塢對之期望甚高的巨星。

一九七八年,伍迪·艾倫自編自導了《內心世界》。影片上映后立即引起西方評論界及美國影壇的極大的注意,得到普遍的好評。評論界把《內心世界》同伍迪的另兩部影片《曼哈頓》和《安妮·霍爾》(曾獲一九七七年度奧斯卡最佳影片獎)並列為伍迪的三部代表作。

《內心世界》是一部家庭倫理片,風格含蓄、典雅。影片通過阿瑟一家對於藝術、人生和生活的不同理解,以及相互間的矛盾、分歧和衝突,對人物豐富的內心活動,作了多層次的、淋漓盡致的剖析。有趣的是它是一部由喜劇天才編寫的反映美國中產階級精神苦惱的悲劇。

黑底白字的演職員表映出后,切入一組幾乎全是靜物的鏡頭。這組鏡頭從一幢海濱別墅的格調雅緻、充滿陽光的起居室開始,法國式的大門和雙層窗戶,向外眺望,可以看到大海四周寂靜無聲,空無一人。

切入房裡白色壁爐架上的五隻普通花瓶,然後鏡頭搖向海濱別墅的餐廳及其門廊。這裡同樣寂靜無聲,四周一個人也沒有。在法國式的大門外,可以看到大海和矮叢林。

牆上的一幅畫,從鏡框的玻璃上可以看到喬伊的臉映在其中。她正走進房間,房裡靜悄悄的。她在海濱別墅的起居室內踱來踱去。房裡,喬伊在暗處;房外,光線很明亮。喬伊走出房間,登上樓梯。四周仍無聲響。喬伊神情陰鬱,看上去似有滿腹心事。她走到樓上的一扇窗戶旁,凝視著大海的波浪和矮叢林。

閃回:年輕時的喬伊和她的兩個妹妹在別墅後面的沙地上玩球。儘管沒有聲音,但看起來她倆是在嘻笑著、喊叫著。

喬伊,她仍在朝著窗外凝視,回憶著什麼。萊娜塔同樣憂鬱地看著窗外。她舉起手,用手指撳著門窗上的玻璃。紐約的某個辦公室的內景——白天。亞瑟背對著攝影機,從一扇大窗子里向外眺望紐約城的輪廓。亞瑟:在遇見依芙的時候,我已離開了法律學校。她那時非常漂亮,穿著黑色的衣服,臉色蒼白,神態冷靜……除了戴著一串珍珠頊鏈之外,沒有任何其它的裝飾。她顯得很冷漠,始終是那樣的泰然自若。影片溶入一個閃回鏡頭,年輕時的三妹妹在海濱別墅後面的沙地上玩耍。亞瑟維續說著。亞瑟(畫外音):在這三個女孩出生之前……生活是那麼美好,一切是那麼井然有序。當然,回想起來,生活是相當安定的。鏡頭切回到喬伊,她從別墅的窗戶里向外凝望。亞瑟(畫外音):事實上……她在我們身邊創造了一個我們藉以生存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樣樣都井井有條,處處洋溢著一種和睦的氣氛。鏡頭切回萊娜塔,她仍在向窗外眺望,手指按著玻璃。亞瑟(畫外音):呵……高尚的品德。我該說……那世界簡直個冰宮。切入亞瑟的辦公室。他仍背對著攝影機,姿勢同先前一樣。亞瑟:以後,有一天,也不知始於何處……我們的腳下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淵。我是面對著一個毫不相識的人。

喬伊和邁克的曼哈頓公寓的內景——白天。寬敞的現代化公寓,房裡布置著淡色和白色的傢具;一隻長櫃檯把廚房和餐廳分隔開來。邁克坐在白色的大餐桌旁,正對著錄音機的錄音話筒口述著什麼。他的旁邊堆著許多筆記。邁克沉思著。邁克(一邊低著頭看筆記,一邁對著錄音話筒講述):嗯……我們想要乾的,就是搞兩個例子。其一是「最艱巨的工作是一生中始終如一地、一絲不苟地實踐。這究竟意味著什麼?而更難的是——」門鈴響了。邁克站起身,嘆了一口氣,對此打擾顯得很不耐煩;他去開門,走出了鏡頭。邁克(畫外音):依芙,沒想到是你。依芙(畫外音):希望不至於打擾你。邁克(畫外音):不會的,我只是想不出可能是誰。依芙(畫外音):喬伊在嗎?她去哪兒了?邁克(畫外音):她正在洗澡。依芙穿著淡藍色的汗衫,提著一隻買東西的包走了進來。隨後,邁克步入鏡頭,走進餐廳。邁克:要吃點什麼嗎?依芙:噢,就來點咖啡……如果不給你添麻煩的話。邁克:不,不,一點也不麻煩。依芙把包放在桌子上,邁克則去廚房煮咖啡。依芙:我找到了一隻花瓶,要是將它放在門廊里,非常理想。邁克(心不在焉地聽著,把煮咖啡要用的東西放到一起):呃,嘿。依芙(從包里拿出一隻盒子,然後將盒子打開):你也許會覺得浪費,但仔細考慮一下就不會覺得浪費了。這樣的花瓶越來越精貴。(舉起一隻精緻的藍色花瓶)漂亮吧?(邁克正在水槽邊往壺裡放水。他抬起頭看著依芙,依芙朝門廊走去。)我希望你喜歡這隻花瓶,因為它同我設想的放在門廊里的花瓶完全相符。邁克(把水壺放在爐灶里):門廊里我們已有—只花瓶了,依芙。依芙(在門廊那邊):不錯,是有一隻,但是等重新做了地板后,這隻花瓶再放在門廊里就不合適了。邁克(端著一隻盤子,上面放著一瓶咖啡精和一隻糖罐):我簡直搞不懂,這地板為什麼要重做。依芙正忙著整理門廊壁架上的花籃,裡面的花已經枯萎。她買來的花就放在花籃的旁邊;隨後,她把那裡的花瓶拿了起來。依芙:怎麼,我們不是都商量過的嗎?邁克,你不記得了?當時,你也同意的。邁克(把盤子端到餐桌邊):你知道,這麼反覆地做地板,是很浪費錢的。依芙(走到用餐的地方):但是這地面很寬大,所以大家都覺得如果用淡一點的色調,效果會更好的。淡顏色的木頭非常合適。邁克:我從來就沒有同意過什麼事情,我總是按吩咐辦事!依芙:好吧,我不放在那裡。邁克:那麼你準備怎麼放呢,依芙?我是想說,起先說是先搞起居室,但是沒有搞好。以後又要搞卧室,現在又要把地板再次剝掉。再說沙發吧,是你挑選的,但你又討厭了。依芙:這沙發確實不錯,只是尺寸不對,其它沒什麼,裝飾房間又不是一種精確的科學。(不停地擺動衣角)有時,你只需看……然後便會有一種感受。(看著餐庁壁架上的一盞燈)你不喜歡把這燈放在卧室里?邁克(看著燈):我知道你準備說些什麼。這盞燈放在這兒,我能更好地利用。依芙(走到燈那裡):嗯,放在這兒你能更好地利用,這很好。燈買來就是為了使用的。我們裝飾房間,這燈也是要考慮的因素。(指著燈罩)我覺得這燈罩和床罩看上去很協調。邁克:這花瓶要多少錢?依芙(目光下視):唔……他們開價四百元。邁克:喲,讓我歇會兒吧,依芙!依芙(一隻手摸著額頭和額發,另一隻手拿著從門廊處取來的小花瓶):好吧,邁克,那我把它還掉。請你把窗戶關上,好嗎?這街上的吵聲真叫人心神不寧。喬伊穿著白色的浴衣走進了餐廳。喬伊:我希望你們倆不至於又在爭論。依芙(在桌旁坐了下來):沒有的事。喬伊:喔,我很喜歡你的這套服裝,這顏色美極了!依芙:萊娜塔管這顏色叫「冰灰」。喬伊:不管怎麼說,這顏色使你看上去非常漂亮。她不是很漂亮嗎,邁克?邁克:非常可愛。依芙:噢,我並不覺得可愛,我只是感到精疲力盡。我得整天在第二大街上跑來跑去。喬伊(走到門廊里,看見了新花瓶):喔,這是買給我們的嗎?太精緻了!依芙:不,我只是拿來給邁克看看的。邁克:太貴了,喬伊。喬伊:是嗎?噢,那太遺憾了。喬伊拿著新花瓶走進房間。邁克:依芙,就把這花瓶留下吧。依芙:不,不。邁克:行了,我們就留著吧,這花瓶……確實非常漂亮。我們在其它方面節儉點來彌補一下好了。依芙(摸著喬伊放在桌子上的花瓶):還是別買吧。我起初只是被這花瓶迷住了,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我猜想它是獨一無二的,但是太費錢了。我想重買一個樣子同這花瓶差不多,但價格便宜一點的。不過,有一點必須指出,(望著壁架上的那盞燈)這燈還是放在卧室里好,放在餐廳里是過於考究了點。這燈罩同這裡的牆壁很不相稱。依芙走到燈那裡,拔去了電源插頭。邁克:我把燈放回去。依芙:不,我來放。我想把它拿到卧室里再換個地方放放。我會替你安排的,嗯,再買點更便宜的東西,我看到過一些白銀器皿,我本該買那些東西的。另外,如果你喜歡的話,我想搞點光滑一些的毛織物做燈罩。依芙拿著燈,走進卧室。喬伊和邁克仍然站在餐桌旁。依芙(畫外音):但是,我們應該用我主張的嗶嘰做,顏色用土色的。邁克(低聲地重複著):「我們應該用我主張的嘩嘰做,顏色用土色的。」喬伊(插入):哎,別這麼埋怨她。邁克(深深地吸了―口氣):誰也沒有埋怨她。喬伊:她是個有病的人。切入喬伊和邁克的卧室,依芙把她從另一個房間里拿來的燈開亮,然後往後退了幾步,看看效果。喬伊(手裡拿著一杯咖啡走進卧室,看見了燈):非常好。依芙(轉過身):是,確實不錯。依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力拽披在身上的大衣。她坐在一張長椅上,往後一仰。喬伊:唔……你身體怎麼樣?依芙:我很好,只是感到有點累,其它沒什麼。喬伊(把杯子遞給依芙):你的咖啡。依芙(接過杯子):喔,謝謝。喬伊(在依芙的身邊坐下):你來這裡我們很高興。依芙(吮了一口咖啡):唔,嗯,布置房間太費神了,很累人。喬伊:是,我知道,我不——我沒法不考慮你突然來這裡布置房間心裡是怎麼想的?依芙:喔,我只是喜歡。我喜歡忙一點。另外,我覺得直到現在,我才能說出之所以能來這裡,是因為剛剛度過一個危機階段。你是怎麼看的?喬伊:是,我也這麼認為。我想,事實上你現在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好。依芙:你是這麼看的。喬伊:是的。依芙:另外,我得承認,我最近收到了一些……特別的問候。喬伊:喔,是嗎?依芙:我現在情緒很好……對自己也有信心,談不上遭到了……一個偶然的挫折。但是,很久以來,我還從來沒有現在這樣充滿信心過。喬伊:這我看得出來。我是說,你看上去比你這樣年紀的人精神得多。依芙:喔,最近你同你爸爸談過沒有?喬伊:沒有,他現在仍在希臘。依芙:唔。我希望他回來的時候,能確認我的健康狀況良好。依芙心不在焉地扯掉喬伊浴衣上的一根線。喬伊:當然會的。依芙:我已經恢復……我以他想象不到的方式恢復了正常。喬伊:唔,對,我覺得你很吸引人。依芙(嚴肅地微笑):喔,行了,也許終究能談談和解的問題了。你也這麼認為嗎?喬伊:嗯……我感到,這種狀況不會持續很長的。喔,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依芙:為什麼你對這個問題總不那麼肯定?喬伊(向下看著):我覺得那不是不肯定。依芙:你總是不太願意鼓勵我,我不知道究竟為了什麼?喬伊(向前靠著):媽媽,我認為你太樂觀了。對你來說,現實一點也是很重要的。依芙:喔,是不是有些事情你知道了,但不告訴我?喬伊:沒有那樣的事。依芙:要知道洛貝爾醫生並不認為我希望同你父親和解,這是不現實的。這僅僅是一個目標而已。喬伊:這很好。我沒有說……說什麼對和解不利的話。儂芙:但你總是把和解這件事說得是不可能發生似的。喬伊(提高了嗓門):媽媽,我沒有說你同父親的和解是不可能的!依芙:你是說過的,你的言外之意就是認為和解是不可能的。而萊娜塔不這麼認為。喬伊:我敢肯定她不會這麼看問題。依芙:是的,她是這麼看的,她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喬伊:我知道了,你是按自己的想法來理解她的話的。依芙:不,並非如此!她就是一個看問題樂觀的人。喬伊:噢,了不起!喬伊站起身,走出鏡頭。依芙獨自坐在長椅上,她倆繼續談話。喬伊(畫外音):這真了不起。我覺得你不能再自己欺騙自己了。依芙:噢,你認為你父親不再想同我一起生活了?喬伊(畫外音):我沒有這麼說!我相信——依芙(打斷喬伊的話):行了,反正萊娜塔認為還存在著極好的機會的。喬伊(畫外音):那就等著瞧吧。依芙:你就是不願鼓勵我,對不對?喬伊(畫外音):那你為什麼不去找萊娜塔商量商量?!依芙(把大衣裹緊了點):我會的,謝謝你。我會去找她的。出租汽車的內景——白天。曼哈頓的一條大街。從出租汽車的窗戶望出去,大街上熙熙攘攘,行人來來往往。鏡頭從街上搖向行駛著的汽車內部時,可以聽到嘈雜的交通聲。依芙坐在後面的座位上,默默地凝視著窗外。伊芙公寓的內景——傍晚。伊芙走進公寓,然後開亮門廊里的燈。她走進相當講究的餐廳。餐廳中向擺著一張大桌子,正對著牆上的一幅淡色的經典壁畫,桌子上唯一的裝飾品是一隻銀碟子。伊芙開亮餐廳的燈,把包放到桌子上。她扔下手套,開始摸錢包。

精神病醫生辦公室的內景——白天。萊娜塔坐在一張椅子里,茶几上的一盞燈照亮了她的臉。她在同醫生談話。她點上一支煙,吸了一口。萊娜塔:媽媽一直走來走去。她……(嘆了一口氣,隨後哽咽起來)呣,……她得了失眠症。你總能聽到……嗯……半夜裡她在樓上走來走去。但是……每次她從醫院看病回來……就更厲害了。(哭泣)他們把她從醫院裡接回去的第一天……我去看她。嗯……她接受了電休克療法……她的頭髮也變得灰白了……我簡直不敢相信……她就像個陌生人一樣。在萊娜塔講話的當兒,切入海濱別墅的閃回鏡頭。白天。年輕時的依芙,似乎是一個黑黑的輪廓,由房裡明亮的光線襯托著。依芙倚在牆和床的靠背板上,聚精會神地看著一幅畫。她向畫走過去,把它稍微調整了一下。她摸了一下床罩,然後走到放在床頭几上的裡面插著玫瑰的三個花瓶那裡。依芙看著花瓶,變動著它們的位置。她拿掉了―個花瓶,感到很滿意,隨後走出房間。依芙在房裡走來走去時,萊娜塔繼續說著。萊娜塔(畫外音):唔……從那以後,她總是想著……嗯……(嘆氣)進來……出去。我猜想你……你是不會知道的,在她的健康垮掉之前,她是個非常成功的女人,也是個非常苛求的人。她讓父親順利地讀完了法律學校,其後又資助了他的實踐。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父親好是她創造出來的。鏡頭閃回到精神病醫生的辦公室。萊娜塔仍坐在椅子里,姿勢同先前一樣。萊娜塔(吸著煙):我們經常被送到姑母和表兄妹那裡去。我覺得喬伊最受不了,因為喬伊小時候非常容易緊張。你知道,她是個非常聰明的姑娘。她很感情用事。切入閃回鏡頭,仍是海濱別墅。小時候的喬伊和亞瑟坐在餐廳的桌子旁吃東西。與此同時,通過法國式的大門可以看到萊娜塔和她的妹妹弗琳正在玩。萊娜塔(畫外音):我們和爸爸在一起消磨過一段時間。(嘆氣)絕大多數,嗯,是星期天在一起吃早餐。我很討厭爸爸同喬伊的關係,總感到爸爸偏愛喬伊。鏡頭閃回到精神病醫生的辦公室。萊娜塔(吸著煙):看起來他們倆很親近,而我是被疏遠了。切入更接近現在的海濱別墅的閃回鏡頭。亞瑟坐在餐桌的一邊,依芙坐在另一邊。萊赫塔和喬伊面對面地坐著。大家正在吃早餐。依芙:我喜歡弗雷德里克。他是個有聲望的作家……有前途。我自己的力量是可見的,而你的形象也是可見的,萊娜塔。坦率地說,我喜歡弗雷德里克遠勝過喜歡邁克。喬伊:太好了,媽媽。依芙(咯咯地笑):我說,他精於后發制人。(萊娜塔笑起來)這手法滲透了整個屋子。喬伊(低頭看著):我不想談此事。依芙:你認為如果我買給他另一種香水,他會轉變嗎?喬伊(摸著食物):我們換個話題好嗎?依芙:好吧,讓我給他一些,以後我們就不必談此事了。這將是我的禮物。萊娜塔微笑著,把餐巾放在一邊,她點上一支煙。喬伊:我能換個話題嗎?!亞瑟:我想說件事,我覺得還是重截了當地說好。現在已是時候了。對這件事,我考慮了許多……也化了不少精力。現在,幾個女兒都能自立了,我也該為自己考慮考慮了……我必須這麼決定,儘管這樣做我並不輕鬆。我覺得我是個忠誠的丈夫,也是個負責的父親。對於我自己感到應該做的事情,沒有一件使我感到後悔。現在……我想自個兒單獨生活一個階段。因此,我決定搬出這屋子。但是,當我最終要這麼做的時候,我壓根兒就不知道我對此事是怎麼想的,只是覺得這個決定也不是不能取消的。不過,我怎麼都得試一下。(依芙聽著他說,手托著下巴頦。她不停地動著手指)嗯,我已經說過,這……這不是不能改變的。這僅僅是分居。這樣做也許有利……也許沒利。我把這個問題放到桌面上……放到每個人的面前,是為了……開誠布公地談,儘可能直率地談。喬伊把手放在嘴邊聽著,呼吸略微沉重起來。亞瑟說完話,呷了一咖啡。萊娜塔繼續吸著煙。依芙(對喬伊,似乎要哭出聲來):請你別這麼急促地呼吸。(停頓,顯然心煩意亂)我搬出去。舉瑟:這是什麼意思?依芙:我不想在這屋子裡再住下去了。亞瑟(手在桌面下動著):依芙,你再考慮一下。依芙(咬著牙):我搬出去!亞瑟:我說過,這並不是不能改變的。僅僅是分居罷了。依芙:我忍受不了孤單。亞瑟:依芙……依芙(摸著眼睛、前額,開始哭泣):我不想現在就詳細討論。對我來說,這是個非常糟糕的時刻。重又切回精神病醫生的辦公室和萊娜塔。萊娜塔:一年之前,我變得虛弱起來,精神有點麻痹。我突然發覺自己再也無法集中精力寫東西。說「突然」也許不妥當,事實上從去年冬天起,這情況就慢慢地開始了。關於死亡的日漸增多的想法,完全攫住了我。嗯……這些日子……總想著自己難免一死。這些悲觀的情緒影響到我的工作。我想,我究竟努力著要創造什麼?要達到什麼結局?出於什麼動機?爭取什麼目標?我是不是在真的擔心,在我死了之後是不是還有人讀我寫的一些詩?有人看我的詩是否能算作某種報酬?唔,我總覺得是的。但是現在,出於某種原因,我不能……我不能不贊成有關死的真正含義。這真叫人害怕。(嘆氣,雙手交叉在胸前)這個隱秘深深地困惑著我。

邁克和喬伊的公寓的內景——夜晚。邁克手裡拿著一本筆記本躺卧在一張睡榻上,正同喬伊談著話。喬伊坐在沙發上,手裡擺弄著一隻枕頭。邁克(看著喬伊):怎麼回事?你仍在想著你的母親?喬伊:我不相信萊娜塔會鼓勵她。她心裡充滿了虛幻的希望。邁克:她企圖使自己振作起來。喬伊(搖頭):我想辭去我的工作。邁克(嘆氣):嗬,喬伊!喬伊:我安不下心來。我——我思想無法集中。我整天坐在那裡看別人的稿件,而每看到一半我就興趣全無了。那些字句,唔,直使我頭痛。但是,我還得坐下去,還要再寫個……再寫個意見。對作者來說,這是不公平的。邁克:一個月之前,你曾說過對你的工作有了一點興趣了。喬伊:嗯,那時我是錯了。我現在想重新當演員。但我沒有演戲的天賦,無法再干那樣的工作。弗琳是我們這個家庭里的唯一的演員。邁克:為什麼你不和我一起工作?喬伊(抓著前額):因為我沒有興趣參加政治活動。我太自私了,不能幹那樣的工作。邁克(點頭):我也正是這麼想的。但這工作能把你從自我中解脫出來。邁克從睡榻上站了起來,走進廚房拿了一瓶蘇打水。喬伊(幾乎是自言自語,顯得迷惑和不安):有時,我想如果我們有個小孩的話……噢,天哪!我……這真的使我焦躁不安起來。我認為……這最終總是不可避免的。邁克(吸著蘇打水):你的攝影進展得怎樣?你在這方面很有潛力。以往你對攝影簡直是著迷了。喬伊(拉著枕頭上的線):我討厭攝影了,這玩藝荒唐可笑。我現在感到了一種要表達自已的直正需要,但我又不知道要表達什麼……以及如何表達。一家婦女衣著用品商店的內景——白天。布置得格調高雅的廚窗,萊娜塔和她丈夫弗雷德里克正在看衣架上的襯衫和服裝。萊娜塔(嘆氣):給媽媽買件生日禮物總是這麼難,簡直難以想象。弗雷德里克:嗨,別在宴會上待得太久,我真的很想回家把那活字盤校對完。萊娜塔(瀏覽著衣架):噢,我說,弗雷德里克,我真的難得見到媽媽,很少有時間能同她在一起。再說,去見她也並不是那麼可怕的事,弗琳也會去的。弗雷德里克:噢,可怕!我們會成為好萊塢最新謠言的對象的。萊娜塔:去吧,弗雷德里克,弗琳喜歡你。只是請你別那麼低聲下氣的,因為我覺得她對你有看法,認為你回答她的話時過於謙卑。弗雷德里克:不,我沒有這麼同弗琳說話。我愛聽她談她的頭髮、她的體重以及她最近參加拍攝的廉價電視片。萊娜塔(暗笑):得了,我不知道,這是她的生活。但是,不管怎麼說,她是個性感很強的姑娘。弗雷德里克:不,恰恰相反,弗琳並不是一個性感姑娘。噯,給你母親買條圍巾,怎麼樣?他們走到對面的一個放著圍巾樣品的櫥窗前。萊娜塔(幾乎沒看櫥窗一眼):不用。弗雷德里克:弗琳正經歷著我寫上一本書時所遇到的苦惱。(笑起來)她是個典型的繡花枕頭。弗雷德里克繼續笑著。萊娜塔(邊笑邊瀏覽櫥窗):別說得叫人摸不著頭腦。沒喝醉酒吧?弗雷德里克(走到萊娜塔的背後,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是啊,我是叫人摸不著頭腦。但是,我並不是獲獎作家。你應該使我對性和其它世界毀滅現象有洞察的能力。弗雷德里克吻萊娜塔。萊娜塔:唔——弗雷德里克:嗯,真的。萊娜塔:真的,我們去吧。喂,弗雷德里克……弗雷德里克:我想——他把萊娜塔拉到身邊,重又吻她,萊娜塔推開他,然後離去。儂芙的公寓內景——夜晚。弗琳走過起居室向依芙打招呼。背景處是弗雷德里克、萊娜塔、喬伊和邁克。他們正在閑聊。弗琳:媽媽,你看上去精神好極了。而更重要的是你恢復了健康。依芙:是的,不過我很容易疲倦。弗雷德里克(對依芙):我能幫你做點什麼嗎?萊娜塔(對依芙):喬伊告訴我,說你又在考慮幾項裝飾計劃了,媽媽。依芙:是的,喬伊在催促我搞。但是,我不會隨便同意做什麼,除非我相信我能把此事辦到自己想象的水平。萊娜塔:噢。弗琳(環視房裡):媽媽,不會是這間房間吧?這房間——這房間還相當漂亮呢。弗琳走到窗邊間外眺望;依芙來到她的身旁。依芙:我已經習慣做這樣的事了。弗琳(向外眺望多心不在焉地):唔——依芙:我思念著大海。弗琳(點興):我知道。依芙和弗琳站在窗邊談話時,弗雷德里克和喬伊站在靠餐桌的地方,看著房間那邊的弗琳:弗雷德里克開香檳。弗雷德里克:我還不十分清楚,弗琳究竟變得怎麼個性感法。弗雷德里克笑著。喬伊:她看上去真漂亮,是嗎?依芙(靠在窗邊的牆上):你的新片是在亞利桑那州拍嗎?弗琳(看著依芙):不,在丹佛拍。我明天早晨動身,星期一之前必須做好拍攝準備,我要準備的東西太多了。但這次僅是一部電視片。依芙:你同你爸爸談過沒有?弗琳:喔,對了,我同他通過一次電話。依芙:他提到什麼事沒有?弗琳:嗯,他說要常來看望你。依芙:嗯,這麼說的。依芙把肘支在窗台上,手摸著前額;她咬著嘴唇。弗琳(轉過身,見依芙快要哭起來):媽媽……依芙(耷拉著臉,眼裡噙著淚花):我活著對任何人都沒有什麼用。弗琳:別這樣,媽媽,別說這樣的話。依芙(哭著,用手絹擦著臉):我說的是實話。弗琳(儘力使她安靜下來):事實並不如此。媽媽……嗯,沒——沒什麼的,媽媽。萊娜塔(走到窗邊):怎麼了?弗琳:沒什麼,她很好,別難過,媽媽。這又不是正式離婚。萊娜塔:當然不是正式離婚,媽媽。在這之前不是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嗎?這需要時間,會得到解決的。喬伊步入鏡頭,把手放在依芙的肩膀上,凝視著萊娜塔。喬伊(對剛才聽到的話感到厭煩):萊娜塔。萊娜塔(站在一邊,對著喬伊):今天是媽媽生日,讓她高興高興。喬伊:我覺得這不是有的放矢的辦法。萊娜塔的目光轉向別處,鏡頭搖向餐桌。依芙坐在上座,正在打開遞給她的禮物。依芙(從盒子里拿出一件襯衣,這是萊娜塔和弗雷德里克的禮物):呵!萊娜塔:你喜歡嗎?依芙高興地笑了。邁克:嘿,這襯衣真漂亮!弗雷德里克:確實漂亮。依芙:喔,很好,真是——喬伊(打斷依芙的話):我也很喜歡。依芙:——不錯。弗琳:可能喬伊穿更合適。邁克:那真是再好沒有了。喬伊(對弗琳):一看就知道是你的禮物。(摸著桌子上的另外一件襯衣和禮物)好看極了。(對弗琳反唇相譏)謝謝。弗琳(笑著):是好看。依芙(仍然拿著襯衣):確實好看。萊娜塔:噢,我真高興。我希望適合媽媽穿。我覺得——我肯定這襯衣適合媽媽穿。大家重聚在起居室里。依芙坐在一張睡榻上;萊娜塔坐在依茱對面的沙發上;弗雷德里克站在一張櫥櫃前,交叉著雙手。萊娜塔說話的時候,邁克坐到睡榻上,緊挨著喬伊。

萊娜塔(對依芙):我說,到目前為止,在我叫弗雷德里克做的所有事情中,這次買襯衣他幹得最出色。弗雷德里克(笑了起來):上一次,她也是這麼說的。萊娜塔(抬起頭看著弗雷德里克):不,我只是——從內心感到這件襯衣買得完全合適,我覺得這件事辦得相當得體。弗雷德里克拿起一瓶香檳給每個人倒滿一杯,作為對萊娜塔的回答。弗雷德里克:是的,以前我每做一件事你也是這麼說的。萊娜塔:不,我以前沒這麼說過。弗雷德里克:唔,說過的。什麼「合適」呀,「得體」呀,你是這麼說的。萊娜塔(聳聳肩膀):行,就算是這麼說的。弗雷德里克:總而言之,你想不出這件襯衣究竟好在什麼地方,所以只得含糊其詞。萊娜塔:隨你怎麼說吧。弗雷德里克(插入):什麼「得體」啦,「合適」啦,「節儉」啦,「相當漂亮」啦……萊娜塔(點上煙):行了,行了。不管怎麼說,你就是不懂得怎麼對待別人的恭維,說到底就是這麼回事。弗雷德里克:沒錯,這我知道。我就是不懂得如何對待別人的恭維。喬伊(站在萊娜塔旁邊):我們得走了。萊娜塔(抬頭看著喬伊):噢,真的走?以往我們很少有機會在一起談談。喬伊:我知道。萊娜塔(吸著煙):是啊,那你想怎麼辦呢?你好……你看上去身體挺好。喬伊(微笑):我是挺好。萊娜塔:太好了。喬伊:喔,我在一家雜誌上看到過你寫的東西。我想是……《紐約人》吧,上面有你寫的一首詩,題目叫《彷徨》,寫得美極了。萊娜塔(肩聳了一下,吸著煙):那是以前寫的詩,我改寫了一下。但是,當我重新讀這首詩的時候,感到它太朦朧了。也許我會重新再寫的。鏡頭搖向依芙的卧室,弗琳正在鏡子前穿夾克,弗雷德里克走進房來拿大衣。弗雷德里克:我們準備駕車回家了,可以帶你一段路嗎?弗琳(仍在鏡子前理著茄克):明天一大早我就得趕乘飛機。弗雷德里克(穿上雨衣):知道了,我聽說你正在科羅拉多州寒冷的洛奇山脈拍電影。弗琳(離開鏡子,拿起錢包):那兒是不是有點墨西哥南部的亞卡魯哥,嗯?那正合我的理想。躺在海邊,做好一切準備。弗雷德里克(笑著):真的,我不能在墨西哥拍攝。我總在想,我會在街上散步的時候被人槍殺的。門鈴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弗琳(不解地):哎,那是什麼意思?鏡頭搖回起居室。依芙打開門,收到一盒白玫瑰。她微笑著把花和一張生日卡舉了起來。大家聚集在她的身邊。依芙(念著):「生日快樂,愛你,亞瑟。」萊娜塔:這些花真漂亮!依芙(聞著花,仍在微笑):噢,在所有的花中,我最喜歡白玫瑰。弗琳(從卧室走進來):你在這兒,媽媽。你看,我知道爸爸是不會忘記你的。萊娜塔:喔,媽媽,你先前還擔心呢!依芙:這些花是個好兆頭……你說呢?

萊娜塔和弗雷德里克郊區住所的內景——夜晚。萊娜塔走進卧室,用力梳頭。她在全身鏡前看著自己。弗雷德里克沒精打采地躺在床上,手裡拿著飲料。萊娜塔(生氣地):怎麼,你到底穿不穿衣服?弗雷德里克!你不準備同我談了?弗雷德里克:要談的全都談過了。萊娜塔(嘆氣):別責怪我,我覺得自己只是奉命行事。弗雷德里克:以恩人的態度對待我是無濟於事的。萊娜塔:我沒有那樣對待你!你的工作真是了不起!至於評論界如何想,誰去管?!弗雷德里克:你這麼說是很輕鬆的。你得到的全是鼓勵,你是他們的寵兒。萊娜塔坐到梳牧台邊,然後開始穿鞋子。萊娜塔(彎下腰):他們對我不那麼吹毛求疵,很明顯因為我是個女人。弗雷德里克;不,因為你有才能。萊娜塔:你也是呀!但我認為你的書沒有得到應有的反響。我真想說,那些評論家錯失了良機。弗雷德里克:行了,別跟我扯謊了!我信賴你是因為你誠實,而不是因為拍馬奉迎!萊娜塔:我沒有扯謊,沒有扯謊!(站起身照梳妝台那邊的鏡子)其他人怎麼想,誰管得著!?弗雷德里克:我願怎麼想就怎麼想,我的工作並沒有前途,再說我尚不能發表作品,這是顯而易見的。萊娜塔(轉身、看著弗雷德里克):你在寫作上並沒有趕時髦,弗雷德里克。你應為此感到自豪,我的老天爺!你想追求什麼?追求某些地方挺小書報上的膚淺的吹捧?我希望我們能經常在一起討論一些從長遠看質量上乘的佳作。弗雷德里克(從床上起來,站到鏡子邊的萊娜塔的身旁):我不在乎什麼佳作!我不希望要等到二十五年以後才能得到外界的賞識。我想現在就把某些人打倒!萊娜塔:他們對你特別苛刻,是因為你用心太大,這你懂嗎?他們是很計較這一點的。弗雷德里克(喊叫起來):你別找。借口了!行了,我不寫了,他們是不會讓我半分的!而那些無聊的讀物,他們卻吹捧上了天!萊娜塔快步走出房間,繼又折了回來,邊說邊對著梳妝台上的鏡子穿夾克。萊娜塔:照看小孩的保姆一會兒就來。弗雷德里克(坐在床邊):我跟你說了,我不去!弗雷德里克脫下一隻皮靴,扔到房間的另一邊。萊娜塔(轉身看著弗雷德里克):我們不能不去!你究竟怎麼了?!弗雷德里克(站了起來,從鏡子里注視著萊娜塔的反應):我沒有心思去看你的那些女朋友,也不願聽那些有關紐約女詩人的無聊的流言蜚語。萊娜塔:你能不能別這麼亂髮揮!?簡直叫人厭惡。我走了。當萊娜塔剛要離開房間時,弗雷德里克抓住她的手臂。弗雷德里克:喂,為什麼你不能每隔一段時間……考慮一下我的感情和需要?!萊娜塔:我討厭你的需要!我厭惡你的風格和競爭性!我有我自己的問題!萊娜塔走了出去,傳來走廊里的腳步聲。弗雷德里克跟著她,站在樓梯的頂端。弗雷德里克:你們肯定會就詩的本質高談闊論。談你們的象徵手法,你們的想象力,你們對一切的貢獻!萊娜塔(站在樓梯中間拾頭看弗雷德里克):我們從來就沒有見到過瑪麗昂和蓋爾。我一點也不理解,你以往是很喜歡她們的。弗雷德里克:她們真叫我受不了!這些大學里的姑娘,太熱情了,叫人難以理解。弗雷德里克也走下樓去。萊娜塔:噢,你可別不理解。別下來,你就呆在家裡,飲個酩酊大醉吧。那是小說家的陳腐的題材,同你沒有關係。萊娜塔走下樓梯。弗雷德里克(舉起手中的杯子,是在祝酒):是……我當然會喝。萊娜塔:那當然,有我操勞一切,你什麼也用不著擔心。弗雷德里克(走下樓梯):你說的「操勞一切」是什麼意思?萊娜塔:嗤——兩人站在樓梯旁爭論著。弗雷德里克:你經常談起你爸爸按月寄來的支票,這樣你就可以把自己寫得不錯了!萊娜塔:我還撫養著你所需要的家庭,或者說撫養著你認為你所需要的家庭!弗雷德里克:嘿,為自己當了媽媽這一事實也要這麼嚷嚷。我敢肯定,你把這也看成是一種了不起的原始材料。萊娜塔:這——弗雷德里克(打斷萊娜塔的話):好了,現在你又得到另外一個人了,我們這個家庭有三個人了!萊娜塔:我不是這個意思!再說,受人資助也不是什麼難為情的事!我要把事情說出去!萊娜塔轉身走進起居室。弗雷德里克坐在最底下的一級樓梯上,低頭看著地板。弗雷德里克(聲音非常輕地):好的,你說吧,你都說出去,你真了不起。萊娜塔重又走到走廊上,一下跪到弗雷德里克的面前。萊娜塔溫柔地:弗雷德里克……(嘆氣)弗雷德里克,你要做的事太多了。我是想幫助你……嗯……並不是想傷你的心。弗雷德里克:我不能出去。我,我情緒不好,我簡直要殺人。萊娜塔順從地站起身。萊娜塔:我走了,晚安。萊娜塔走了出去。依芙起居室的內景——夜晚。亞瑟坐在椅子的邊上,手裡拿著一杯咖啡;依芙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也在喝著咖啡。亞瑟:我說,你看上去氣色很好,同我以前見到你時一樣。依芙(微笑著):噢。亞瑟:你把這地方很快就變成了……一個非常溫曖的家。依芙:上星期,我見到了喬伊。我也許會幫她裝飾房間。邁克看起來還是通情達理的。他雖不是我心目中配喬伊的那種人,但我慢慢地已習慣同他相處了。亞瑟:喬伊沒有確定發展方向。我曾經對她寄予很大希望,她小時候是個很不尋常的孩子。依芙:你的情況怎樣,亞瑟?亞瑟(吮了一口咖啡):很好,我很好,但是很忙。對一個人來說,有事情忙著是很重要的。依芙:你以前不是很喜歡梅蒂斯的畫嗎?他的畫在派克巴納特出售過。亞瑟:喔,是的。那些畫很漂亮,真是太雅緻了。依芙微笑著喝咖啡。亞瑟把他的咖啡放在桌子上,然後站了起來。亞瑟:我想我們還是找個時間談談吧,依芙。(他彎下腰吻了吻依芙的前額)晚安。迅速切入依芙的雙手。這雙手正在把寬寬的黑封條貼在公寓窗戶和門的四周。她用完了一卷封條,扯掉了底端,再貼上白色的膠帶,然後結束了她的工作。她雙手的動作很有條理,但顯得很費力;整個畫面只有拉扯封條的聲音。依芙把所有的門窗封好以後,走進了廚房。然後,依芙一個一個地把爐子上的四個爐栓挨次打開。(只是拍攝依芙手的特寫)依芙隨後走進起居室。(此時拍攝依芙的全身)她拿著一件很講究的睡袍。她盯著睡椅看了一會兒,然後坐了下來,最後躺到睡椅上。屋內相當寂靜。警報器刺耳的響聲打破了寂靜;一輛救護車馳過派克大街。醫院病房的內景——白天。依芙睡在病床上,亞瑟坐在附近的一張椅子里,他把手放在依芙的手上。萊娜塔坐在窗子旁註視著依芙,喬伊站在病床旁邊,焦慮不安地俯視著她的母親。醫院走廊的內景——白天。亞瑟一邊走出依芙的病房,一邊穿著大衣。他看見萊娜塔倚靠在一副擔架上,於是兩人一起穿過走廊,討論著依芙的病情。亞瑟:她至少還得回疔養院休養一個階段。萊娜塔:我知道。可憐的喬伊,可憐的喬伊。(嘆氣)她在媽媽身上花了那麼多時間,而我不理解,但是——這有什麼用處?我的意思是說,我們總不能一直看著她。根本沒有辦法整天守著她。亞瑟:喬伊好嗎?我牽挂著她。她好有點胡言亂語。萊娜塔(聳會肩膀):我不知道,我猜想她還沒有了解自己。亞瑟:你就不能幫助她?她很尊敬你。萊娜塔:可以,我幫助她,爸爸,我試試看。我盡量支持她,盡量鼓勵她。亞瑟:不是我批評你,但是……在我看來,你們倆總有點勢不兩立。萊娜塔:我說,你是了解喬伊的。她處處著意和我競爭。我是……我搞不懂究竟為了什麼。亞瑟:因為你非常成功。萊娜塔:噢,行了,爸爸。那是不符合實際情況的。他們穿過走廊,來到電梯前。萊娜塔按了一下電鍵。亞瑟:我說萊娜塔,我不是瞎子,我知道實際情況是怎麼回事。你個冷漠無情的藝術家,把自己隔絕在康乃狄克州,誰也接近不了你。萊娜塔:現在我不想討論這個問題,好不好,爸爸?我們能不能……不要談這件事?這會使我心煩,也會叫你不高興。亞瑟:喬伊以前多有潛力,可現在……卻一事無成。萊娜塔;嘿!太典型了,太典型了。和往常一樣,媽媽躺在病房裡,你被喬伊搞得心煩了。亞瑟(生氣地):行了,別那麼指責我,那並不是哪一個的過錯。兩人走進電梯。療養院運動瘍的外景——白天。喬伊、萊娜塔和依芙對著鏡頭走來。天氣晴朗,地面上覆蓋著積雪。三個人都穿著冬大衣。依芙:弗雷德里克好嗎?萊娜塔:噢,很好。他準備去巴納學院教書。依芙:那太好了。喬伊:我最近看到他寫的一些東西,記得是登在星期版《時代書評》上的。這文章很低級,但是相當有趣。鏡頭轉換了方向,對著這三個人的背,她們邊談邊穿過運動場。喬伊:那是一隻長頸鹿……非常大。科莉會喜歡的。唔,那東西價錢非常貴,但是我真想替她買一隻。萊娜塔:科莉非常聰明,她常常坐著同電視機談話。依芙(咯咯地笑):呵,她太招人喜歡了。喬伊和萊娜塔一起步行著離開療養院。萊娜塔吸著煙,喬伊的手插在袋裡。萊娜塔(猛吸了一口煙):邁克好嗎?喬伊:混得不錯。萊娜塔。太好了。喬伊:你知道,我們想同你和弗雷德里克一起聚聚。萊娜塔:喔,那再好不過了,但是這個星期我忙得夠嗆。喬伊:那也不一定非得要安排在這個星期。萊娜塔(嘆氣):你知道,我的意思是說,我一定得想辦法讓弗雷德里克進巴納學院工作。喬伊:萊妮,為什麼你總要避開我?萊娜塔(反駁):哪裡話,我沒有這麼做。喬伊:是的,是的,你是這麼做的,我覺得你甚至不希望我接近你。萊娜塔:噢,喬伊,瞧你說的!你知道,我只是覺得,我……我,我有些工作上的問題要解決。我需要隔離,我需要孤獨,這創作是非常棘手的,創作……喬伊:知道了,創作很了不起,是嗎?我認為你是以工作為借口,躲起來了。弗琳很少來這裡,媽媽全扔給我了。萊娜塔:我也探望媽媽的,我也曾給她打電話。喬伊:這是不假,但是你在康乃狄克州,而臟活我都包攬下了。萊娜塔:我說,喬伊,如果你覺得你對母親問心有愧的話,那我就沒有辦法了。我認為你即使做得再多,也無法彌補這一點。喬伊(看著萊娜塔):嗨,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萊娜塔:你知道是什麼意思。你從來就容忍不了她。喬伊(厭惡地):簡直不可思議。我這一生所追求的,就是想成為媽媽那樣的人。萊娜塔:好……那好,那你就去病房代替她一段時間,行不行?喬伊(搖頭):我不知道你在談什麼。萊娜塔:噢,喬伊,你知道我在談什麼!每次她從醫院裡回家,你就頭痛。你是一直不希望她回家的。喬伊:真叫人難以置信。我覺得你歪曲了我的話。我——我——我說不過你。萊娜塔家的內景——白天。萊娜塔在半暗半明的房間里,聚精會神地坐在寫字桌旁。她在一本黃線條的白紙簿上寫了兩行詩,用鉛筆劃掉了一個字,然後在被劃掉的字上方重寫了一個。她用手指撫摸著臉,沉思著。萊娜塔(讀自己寫的詩):唔——她又劃掉剛才添的那個字,剛要再寫,繼又搖了搖頭,把紙撕掉。隨後,她把紙撕成碎片,站了起來。她嘆了口氣,走到窗戶旁邊,繼又坐到窗台上,閉上眼睛,然後又睜開眼向窗外眺望屋子周圍的樹。四周靜悄悄的。她嘆了一口氣,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凝視著樹,額頭上沁出了汗水。她擦掉汗,走進浴室,呼吸仍然很急促,然後走到洗滌槽邊。萊娜塔(洗臉):噢。萊娜塔來到走廊里。她轉過身,看見了她的女兒科莉。科莉正蹲在樓梯欄杆附近的地板上,興緻勃勃地玩著塞絨動物玩具。從窗戶射進的陽光,幾乎在科莉的身上勾出了一個光的輪廓。萊娜塔凝視了女兒一會兒,她的呼吸仍很急促。切入樓梯和窗外的樹木。萊娜塔走下樓去。她穿過門廊,然後走進起居室。弗雷德里克坐在睡榻上,忙著看相片。萊娜塔呼吸急促,在她丈夫的旁邊坐了下來。弗雷德里克(抬起頭):你不舒服嗎?萊娜塔(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剛才體驗到了那種極其奇怪的感情。弗雷德里克:怪不得,你臉色有點蒼白。萊娜塔(氣喘吁吁):我好突然之間產生了幻覺,看到的東西都那麼可怕……那麼令人惶恐不安。(嘆氣並打著手勢)就好——就好我在……這兒,而世界在那兒,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在一起。弗雷德里克(把手擱在萊娜塔的大腿上,安慰地):那你就再打個瞌睡,重溫一下這個夢吧。萊娜塔(搖頭):不,不,因為上星期我在樓上看書時,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嘆氣)我突然強烈地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唔……我感覺得到我的心在跳動,同時,我開始想象——(嘆氣)我能感覺到血流過我的血管、我的雙手和我的後頸。噢……我心裡產生了一種不安全的感覺,就好我是一部正在運轉的機器,而這機器隨時都可能出故障。弗雷德里克挨過去抱著萊娜塔,吻萊娜塔的面頰。弗雷德里克:嗨,你不會出故障的。萊娜塔(溫柔地):是的。弗雷德里克:你應該把這些想法從你的頭腦里清除出去。萊娜塔:是的。(嘆氣)另外,這些想法還使我害怕,因為我已接近我母親出現極度緊張癥狀的那個年紀了。弗雷德里克:你同你母親是兩碼事,是不一樣的,不一樣的。你只是有點緊張,沒有睡好覺,或者諸如此類的事情,別的沒什麼。他緊緊地摟抱著萊娜塔。萊娜塔:噢……唔……唔,(掙脫出弗雷德里克的摟抱,伸手拿弗雷德里克大腿上的照片,對這些照片瞥了一眼)什麼照片?這些,嗯,是喬伊的照片?弗雷德里克:哦:是的。萊娜塔:讓我看看。弗雷德里克:恐怕照得不太好。萊娜塔:是,不太清楚。弗雷德里克:她正要了解你想些什麼,所以你最好有所準備。萊娜塔:可憐的喬伊。她有那麼多的苦惱,渴求,藝術個性,就是沒有一點才能。當然,我得鼓勵她。弗雷德里克:喏,跟她說實話,該結束這種狀況了,不能把她引入歧途。萊娜塔:我沒有把她引入歧途。但是,天哪,我又覺得不能使她傷心。再說,她怎麼跟我競爭,你是清楚的。萊娜塔站起身,朝窗邊走去。弗雷德里克:我認為最好是同一個人保持平手。我希望你能經常這樣對待我。萊娜塔(把手放在頭上,向外眺望):我以前就是這樣做的。弗雷德里克:不,你沒有這麼做,你奉承我,而我很喜歡你這一套。萊娜塔(放下手,仍然看著窗外):弗雷德里克,你是個好人。這一點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弗雷德里克:我總感到我的工作里缺少了一點什麼,但具體是什麼我說不上來。(嘆氣)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失去了還是我從來就沒有得到過。萊娜塔(轉身看著弗雷德里克):你是能出人頭地的,只是不要怨天尤人以至半途而廢!弗雷德里克(轉身看著萊娜塔):不,我並沒有怨天尤人!(停了一會兒,然後撿起照片)以後我會幹得很好的。萊娜塔(重又轉身對著弗雷德里克):你什麼也不幹就是為了氣氣我!弗雷德里克(低頭看著照片):我們別再談這個了,好不好?!萊娜塔(嘆氣,又向窗外望去):很好。弗雷德里克:你準備對喬伊說些什麼?萊娜塔:她應該和邁克結婚,別再著迷似地為那討厭的創作傷透腦筋!有時,她真使我煩惱。萊娜塔走出房間。依芙卧室的內景——夜晚。依芙躺在床上看電視里的宗教節目,她完全迷醉在這個節目里,心不在焉地從床頭柜上拿起盛著果子酒的杯子呷了一口;可以聽到電視里的聲音,但看不到電視畫面。男人的聲音:讚美上帝,啊,……做一個基督教徒是令人激動的事情。我有一位紳士朋友,剛結交的新朋友,但是,我們的友誼卻是在耶穌受難地方的那個十字架那兒開始的。勞埃·斯瓦茲……嗯,今天你來這裡令人十分高興。我說,勞埃,請問你的國籍?勞埃的聲音:猶太人。男人的聲音:猶太人。你學習過你們的歷史,在我談論上帝的特選子民時,你可能非常清楚地意識到,你非得要考慮這樣的問題,即猶太人和以色列民族在當今上帝的日程安排上占什麼樣的地位?裝飾裝璜公司大樓的內景——白天。喬伊從外面的玻璃門進入大樓;她快步走著,見到了正在等她的邁克。兩人返著輕炔的步子走到電梯間前。邁克:你遲到了。喬伊:對不起。邁克:遲到了四十五分鐘。喬伊,交通很擁擠,對不起。邁克:這一點你應該考慮到的。你母親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了。喬伊:能不能別談這個?!我的頭都脹裂了。邁克:怎麼了?喬伊:你想會怎麼了?我懷孕了。邁克:我曾想到過,你可能懷孕了。喬伊:我簡直煩死了。邁克:沒關係,我們來撫養好了。他們站在電梯門口,一面等電梯開門,一面爭論不休。人們匆匆忙忙地在他們身旁來來往往。喬伊(望著關閉著的電梯門,雙手插在口袋裡):那還用說,我們當然是要撫養的。你以為我不會生孩子嗎?邁克:喬伊,我說過我們會撫養的!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喬伊(搖搖頭):我太笨了!我怎麼會這麼粗心大意?!邁克:算了,既來之,則安之,而且,我們該有一個孩子了。有個孩子也不至於山窮水盡的。喬伊:你大概不會,而對我來說就會山窮水盡的。邁克:真遺憾,你會這麼想。喬伊:哦!邁克,我考慮過這事兒了。簡直荒唐,我們怎麼能有孩子呢?我甚至連自己今後怎樣生活都不清楚。邁克:或許真有點兒不妙。喬伊:你也這麼認為嗎?喬伊:是的。地毯陳列室內景——白天。依芙站在寬敞的地毯陳列室的中央,她在看陳列樣品。喬伊和邁克走進來,她抬起頭。依芙:怎麼啦,你遇到什麼事了?喬伊:沒事,對不起。依芙:嗨,我看到很不錯的樣品,可以放在卧室里。邁克:但願別太貴。依芙;嗯,只比我們原來計劃的貴一點兒,但是——邁克(打斷她的話):依芙,我們已經討論過了。喬伊:我們就不能不談錢的問題嗎?依芙:樣品就在那兒,我認為你們會喜歡的。(依芙和喬伊離開邁克,穿過陳列室,走到掛著地毯樣品的架子旁。)你爸爸從希臘回來了。喬伊:他回來了?依芙:別裝了,你知道他從希臘回來了。明天你要同他一起在萊娜塔家吃飯。萊娜塔告訴我的。你原來不想告訴我嗎?喬伊:想告訴你的。我知道你對這件事的態度。依芙:你同他談談好嗎,喬伊?他是聽你的話的。喬伊:他又不是小孩!他有自己的主張。依芙:是的,不過你說的話,他總是聽幾分的。喬伊:如果他要搬回來同你一起過,他會回來的,如果他不想這麼做,就不會回來。依芙:你為什麼這麼不願意幫幫我的忙?喬伊:不願意?我就想著討你喜歡呢!依芙:喬伊,我們能不能破鏡重圓,你好一點也不在乎。喬伊:胡說八道。我為什麼不希望你能幸福呢?只不過我以為你不該自欺欺人。依芙:你能不能告訴他我近來好得很?告訴他我的工作總算又大有起色,並且我也不隨便發脾氣了。喬伊:他才不管呢!依芙:他就是想知道我的情緒穩定就可以了,想知道我的內心很平靜,還想知道我並不——喬伊(打斷她的話,轉身要走開):煩死了。依芙:喬伊!喬伊(尖叫):別把我攪在裡面!喬伊跑出陳列室。依芙(大聲地):喬伊,你到哪兒去?出租汽車內景。邁克和喬伊坐在後座。邁克:喬伊,或許有個孩子並不壞。喬伊:請你別提這件事!邁克:我的意思是有時只要下個決心。喬伊:我下不了,懂嗎?邁克:你是說你不肯。喬伊:你為什麼要同我待在一起?我真不明白。我只會給你煩惱。邁克:我認為你應該接受廣告公司那份工作。然後,我們大概就應著手考慮在一起生活的問題。喬伊:哼,很對,這就是我所需要的,我成開始抄抄寫寫,生兒育女;手腳都給捆住了,過一種默默無聞的生活!不,我這輩子還想做出一點事來!天哪,把媽媽一個人甩在那兒,我真罪過!邁克雙臂交叉抱在胸前,轉身向窗外望去。邁克:她不會有什麼事的。喬伊:呸,你才不在乎呢!邁克:是你的媽媽看不慣我。當天晚上,邁克蓋著被子躺在床上,睡得很熟。喬伊身穿睡衣,眼鏡還戴著。她還沒有睡覺,坐在床上,兩眼獃獃地望著前方。她用手捋捋頭髮,轉過身去看看邁克。她突然衝動地俯下身體,頭靠著他的背,伸出手臂摟住他。邁克醒了,翻轉身來。喬伊吻他。萊娜塔的房子內景。白天。萊娜塔抱著科莉穿過門廳,腋下夾著一本書。她在同女兒說著話,這時從起居室里傳來說話聲。邁克(畫外音。在起居室里):嗯……萊娜塔(對科莉):但願貓不在廚房里。萊娜塔走進起居室。邁克,喬伊和弗雷德里克正坐著談話。她放下科莉,把手裡的書放回已經塞滿了的書架。萊娜塔:科莉,上樓去玩一會兒,好嗎?我一會兒就來,好嗎?科莉:好的。萊娜塔:真乖,再見。科莉離開房間。弗雷德里克(接著往下談):我想大概一個半月後我就能把他們帶出去了。邁克:然後,你就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對嗎?門鈴響了,弗雷德里克站起身去開門。喬伊(估計來人是父親):爸爸。萊娜塔(整理著書架):我同他講的肘侯,他非常激動。他看了弗琳參加拍攝的乘飛機的那部恐怖片。喬伊坐在沙發上,以期待的目光望著門口。她聽見爸爸在樓道里同弗雷德里克說話。亞瑟(畫外音):你好?弗雷德魚克(畫外音):請進。亞瑟(畫外音):見到你真高興。弗雷德里克(畫外音):見到你很高興。亞瑟(畫外音):對不起,我來遲了。城裡的交通越來越不話。亞瑟走進房間,喬伊的笑臉上露出大吃一驚的神色。亞瑟站在沙發旁,伸出手來向大家打招呼。他的身邊是珍珠,穿著紅連衫裙,披著黑色的毛皮披肩。亞瑟(對大家):喂,你好,邁克。你好,喬伊。喬伊(穩穩請緒):你好,爸爸。亞瑟(點點頭):萊挪塔。萊娜塔:你好,爸爸。亞瑟:這位是珍珠。邁克:你好。珍珠(點點頭):你好。邁克:我叫邁克。這是喬伊。珍珠:見到你們真高興。邁克(指指萊娜塔):萊娜塔。萊娜塔:你好。弗雷德里克:我叫弗雷德里克。珍珠:你好。萊娜塔:唔,你要喝點什麼呢?珍珠:嗯,亞瑟喝什麼,我就喝什麼好了。亞瑟在沙發上坐下。弗雷德里克(指著躺椅,對珍珠):你,你為什麼不坐在那兒呢?那也許是這幢房子里唯一舒適的地方了。亞瑟把手伸向珍珠,她就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亞瑟:啊,又回到家了,真叫人高興。弗雷德里克(停頓了一會兒):唔,我相信你在雅典一定玩得很痛快。亞瑟:哦,希臘的島嶼,淺淺的沙灘,藍藍的海氷,美極了。珍珠(手搭在亞瑟的手腕上):還有吃的,我一天可以吃上六頓羊肉。珍珠哈哈大笑。珍珠和亞瑟談話時,喬伊看到珍珠把手放在亞瑟的手腕上,很吃驚。珍珠(畫外音):還有那「依蘇祖」酒……她說到這種希臘酒時,把它說成了「依蘇祖」,聽上去挺一種日本汽車的牌號。亞瑟(畫外音):我覺得唯一的不方便就是沒有人講英語。萊娜塔給他們每人遞上了一杯酒。珍珠(接過酒杯):那沒有什麼關係。大家都懂得什麼是重要的事情。喬伊:你有機會參觀寺廟建築嗎?亞瑟:當然參觀了。嗨,真雄偉。你對歷史頗有造詣。我們看到一些建於公元前五世紀的建築物。還記得那個有座寺廟的小島嗎?珍珠:記得,亞瑟:保存得好極了。珍珠(碰碰亞瑟):說老實話,我更喜歡海灘。她哈哈笑起來。亞瑟(跟著珍珠一起笑):她可以整天地坐在陽光下。珍珠:哦,有的是殘牆斷壁。你能看多少呢?而那燙人的沙灘,碧藍的海水,才是我所需要的。萊娜塔:諸位,我們並不想催你們,不過,我們可以,呃,到隔壁房間里繼續談話。大家紛紛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走進餐廳。珍珠(並不特意對哪一個人):我第一次到歐洲去,是隨我第一個丈夫去的,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我們看的儘是些教堂,一個接一個。別誤解,那些教堂都很美。但是,你看上二、三個,也就夠了。喬伊(在一旁對萊娜塔):你事先知道他要帶人來嗎?萊娜塔:知道。難道我沒有跟你提過這件事?餐廳內景。晚上。珍珠又是吃又是喝,同大家談笑風聲。珍珠(搖晃著腦袋):隨便什麼時候給我一塊上等的牛腰肉,用木炭烤出來的。亞瑟(吮著酒):珍珠的丈夫是干廚師這一行的。珍珠(碰碰亞瑟的手臂):哼!他是個業餘廚師。實際上,他是做珠寶生意的。我的第一個丈夫,但願他安眠九泉之下。我的第二個丈夫亞當是畸齒校整醫生。萊娜塔(扮了個鬼臉):你有過幾個丈夫?珍珠(啜著飲料):兩個。亞當患了嚴重的冠心痛。魯迪是個酒鬼。(對亞瑟)你再來點肉汁,好嗎?亞瑟:哦,不用,不用。太油膩了。珍珠(把肉汁盤子遞給他):唉,操什麼心噢?味道很好,再來點。邁克:你是哪兒人,珍珠?珍珠:佛羅里達州的。不過,年輕時,我們在好多地方住過。但是,我比較喜歡溫曖的氣候。我甚至在澳大利亞住過一年。(嘴裡嚼著吃的)唔,同我的姐姐費伊住在一塊兒,當時亞當死了,我難過極了。邁克:我曾經到過澳大利亞的悉尼。珍珠:噢,怎麼,你不信我的話?你喜歡那地方嗎?邁克:嗯,是度假去的。我在那兒只待了兩三天。珍珠(吃著東西):真幸運!嘿,那兒就太平間。晚上沒事可做,閑得無聊。我簡直受不了。亞瑟(笑著):這是一位跳舞可以跳通宵的夫人。他溫柔地撫摸珍珠的肩膀,然後握住她的手。珍珠(嘴裡吃著東西說話):不過,你是知道我的意思的。一個人只能活一次,但是只要玩得痛快,活一次也就夠了。萊娜塔:你有孩子嗎,珍珠?珍珠(嚼著吃的):當然,我有兩個兒子,劉易斯和約翰。劉易斯做房地產買賣。約翰舉辦了一個美術陳列館。萊娜塔:噢。珍珠:(點點頭):就在賴斯維格斯的愷撤宮裡。唔,那確切地說並不是陳列館,而是獲得許可臨時設在那兒的。喬伊(譏諷地,啜著酒):都是些畫在黑天鵝域上的小丑圖吧?珍珠:對,蹩腳貨。哦。道道地地的蹩腳貨。但是不少人喜歡這些玩意兒,他們從中得到樂趣。他幹得很不錯。亞瑟:珍珠收集非洲藝術品。珍珠:哦,我喜歡黑烏檀。我有幾尊塑像;實際上,都是從特立尼達弄來的。我喜歡這座真正的原始塑像,肥大的臀部,豐滿的乳房。我另外還有幾隻巫術面具。我相信巫術。我還會算命呢,但是要有一副牌。以後給你們算吧。亞瑟:我們在依迦納島遇到一對夫婦,他們為了這齣戲一直喋喋不休。因此,我立即打電報到票房訂了兩張票。真高興我做得對。這齣戲好極了。萊娜塔走進來,拿著一罐奶油。把罐子放在桌子中央,她便在席首坐下。萊娜塔(坐下):是的,我們也認為很有趣。弗雷德里克:不過,沉悶得叫人受不了,過於悲觀。亞瑟:現在悲觀主義情調十分風行。弗雷德里克:他們宣判那些阿爾及尼亞人死刑時,我就想到真是富有想象的結尾。萊娜塔:嗨,我可不明白。你們說那很時髦,但是面對著死亡來爭論這個就不容易了,生活失去了真正的意義。珍珠(臉上流露出困惑不解的神色):是嗎?萊娜塔(笑起來):我也講不清楚。但是我看如果你讀過蘇格拉蒂,佛教,或者叔本華,甚至基督教義,這些都很有說服力。珍珠:他們當然懂了,我可不讀那麼多東西。邁克:給我印象最深的是恐怖分子,他們不到萬不得已不隨便殺人,只有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們才這麼做。嘿,那個阿爾及利亞小孩說以自由的名義殺敵時,我感動極了。說真的,我汗毛都豎起來了。萊娜塔:那是為了一個莫須有的道理在殺人。邁克:什麼?你難道把一個人的生命看得比成千上萬的人更寶貴嗎?萊娜塔(抽著香煙):那我可不知道。誰是那成千上萬的人?弗雷德里克:對我來說,呃,那位法國醫生和阿爾及利亞人之間為了得到情報而引起的爭端是戲里最精彩的部分。喬伊:我看,作者把雙方的爭論都寫活了,簡直分不清楚誰是誰非。珍珠(困惑地):我可沒有看出這些名堂。我看這戲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一個傢伙是告密者,另一個不是的。我喜歡那個不是告密的人。弗雷德里克(笑著):哈哈,可沒有那麼簡單吧,是嗎?珍珠:怎麼?難道你喜歡那個告密的傢伙?難道我有什麼沒看懂嗎?喬伊:這正是我對戲不中意的地方。(嘆口氣)你怎麼判斷要做的事是正確的?怎麼知道呢?珍珠:(仍然因惑地):怎麼知道?我不知道。恐怕,你就是感覺到的,你就是不去告密。我可不知道。她聳聳肩膀。弗雷德里克(過了一會兒):不管怎麼說,晚上在劇場里換個方式消遣消遣總不錯。亞瑟:我還想再來一塊乳酪蛋糕。珍珠(打斷他的話):那就再來一塊。嗨,你操心什麼?你這也不吃,那也不吃,就會活到一百歲。珍珠又切下一塊蛋糕,遞給他。亞瑟舔去粘在珍珠手指上的蛋糕,然後笑著吻吻她的手。喬伊(反感地):房間里熱嗎?只有我一個人覺得熱嗎?開扇窗,好嗎?萊娜塔的起居室內景。晚上。晚上。珍珠舒適地坐在躺椅上。她開始表演紙牌戲法,坐在她旁邊的邁克給迷住了。弗雷德里克手裡拿著一杯酒,伏在躺椅靠背上,瞧著他們倆。珍珠(手握紙牌,對邁克):好,開始了,好嗎?邁克(點點頭):嗯。珍珠:好,抽一張牌。隨便哪一張。她笑著。邁克(抽一張牌):抽好了。珍珠:行,再放好。弗雷德里克:讓我看一看。邁克讓弗雷德里克看了看牌,然後就要把牌放回去,但是一時又不知放在哪兒好。珍珠(慫恿地):隨便哪兒都可以。邁克:好吧。他終於把這張牌放好了。珍珠:看好。弗雷德里克:行。珍珠(洗牌):看好,先洗洗牌。邁克(不解地望著她):你這是?珍珠:什麼?邁克:沒什麼,你往下變。珍珠:好。(翻出一張牌)是這張嗎?邁克(搖頭):不對。珍珠(又翻出一張):這張?邁克:不對。珍珠笑著翻出另一張牌。珠珍:這張?邁克:不對。珍珠:這三張都不是,對嗎?邁克、弗雷德里克:都不是。珍珠:好。(她翻出一張牌,把它放在自己和邁克中間的沙發上)不是這張。(翻出第二張)不是這張。邁克(搖頭):不是。珍珠(微笑,略微停頓一下):這一張。弗雷德里克和邁克哈哈大笑,承認珍珠成功了。弗雷德里克:真行。邁克:你怎麼變的?珍珠(比劃著):喏,看出來了嗎?邁克:這套紙牌戲法真棒。我剛才看得挺仔細的。你在哪兒學會的?珍珠:唔,我小時候就學會了。我學會了許多沒用的東西。邁克:你會算命;會變紙牌戲法;你也會還魂術嗎?珍珠:哦,這可不會。我認為無論是誰,一旦到了陰曹,就得自顧自了。你大概是以為我想召回我那兩個死去的丈夫嗎?珍珠把牌攤在躺椅上,又變起另一種戲法;邁克和弗雷德里克邊看邊笑。萊娜塔樓上的卧室。此刻,萊娜塔,喬伊,還有亞瑟正嚴肅地討論著。亞瑟坐在萊娜塔的床上,萊娜塔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抽著香煙;喬伊倚牆站著,雙臂交叉在胸前。亞瑟:我和珍珠要結婚了,越早越好。喬伊!哦,天哪!(嘆氣)不過,這可把媽媽害苦了。亞瑟:開始她是會不好受的,但是過過就會好了。喬伊:哼,你說說倒挺容易。亞瑟:並不容易!萊娜塔:爸爸,你認識她有多久了?亞瑟:到今天,一個月。喬伊:一個月?不顯得太倉促嗎?亞瑟:我們已經在一起生活很久了。喬伊:很久?四個星期?亞瑟:嗯,我期待著你們都參加婚禮,包括弗琳。我一定要弗琳飛回來見見珍珠。我們結婚時,她也得在場。萊娜塔(點上一支煙):不過,我必須要說這一切確實顯得有點操之過急了。亞瑟:現在事情只准辦好。她是個好人,善良,溫順。唉,我六十三歲了。我想輕鬆輕鬆。和她一起躺在沙灘上,我真幸福。(喬伊反感地哼了一聲。)而且我喜歡她精力充沛,熱情洋溢,感情豐富。喬伊(憤怒地):你正好碰到她!她是個寡婦,而你是個富翁。亞瑟: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她看中了我的錢。萊娜塔(勸說亞瑟):她並沒有這麼說?喬伊:怎麼啦?這難道還很難看出嗎?亞瑟(憤怒地):我看事情沒有這麼嚴重。萊娜塔:別生氣。這倒的確是個處在你這種地位的男人應該注意的問題。亞瑟:你們還不了解她,她是個好女人,我愛她。喬伊:好吧。不過,對媽媽來說,這可是件再糟糕也沒有的事了。亞瑟:我不相信,這些日子以來,她還會以為我們會破鏡重圓?喬伊(針鋒相對):她當然是這麼想的,因為大家,除了我,都這麼安慰她的。萊娜塔:不要舊事重提了。喬伊:不過,這全是真的!(轉身面對延瑟)從你搬出去的那天起,大家都說是暫時分居!你可就一去不回了。亞瑟:我只想不要對她打擊太大!她是個脆弱的玩意兒。喬伊:哦!不錯,我們都把她當作醫院裡的病人,但是,她是人!萊娜塔:算了吧,你想把她當作人來看待的想法,正好是在她希望之火上潑冷水。喬伊(把手插進口袋):什麼希望?瞧瞧現在又發生了什麼?萊娜塔:這件事遲早總要發生的,喬伊。我們力所能及的也不過是讓這件事遲點兒發生。喬伊:可是,她活著就是為了……她已經習慣……亞瑟(打斷她的話):別讓我來承擔責任。喬伊:現在你要拋棄她,就是為了這個……亞瑟(用手指著):喬伊!不許你再往下說了。萊娜塔(抽著香煙):算了,爸爸。別生氣,別發這麼大的脾氣。亞瑟(手指著萊娜塔和喬伊):別以為我沒有看出你以那種挑剔的、盛氣凌人的眼光瞧著她。萊娜塔:你在瞎疑心。喬伊(交叉雙臂):哼,媽媽住院時,我們早就知道你另有新歡了。只不過,你挑三揀四,挑得夠多的!萊娜塔(焦急地):喬伊,別說了!爸爸他有點不舒服。亞瑟:喬伊,你為什麼這樣對待我?你很清楚我多麼珍惜你的意見呀。喬伊(大聲地):她太俗氣了!萊娜塔:喬伊,少說幾句吧。亞瑟(從床上站起來):我不想談了。萊娜塔(站起來同亞瑟走去):我認為你就照自已覺得該做的去做吧!我們祝你幸福!亞瑟(站在門口,懇求地):喬伊,我就等你一句話了!喬伊(仍然倚牆站著,雙臂交叉):對不起,我實在是忍不住。她搖搖頭。萊娜塔(倚在櫥門上):你就說聲同意吧。很清楚,他就是要你贊成。喬伊: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你的贊成!萊娜塔:不難看出,我是不是贊成並不你的那麼要緊。亞瑟(踱來踱去):我需要全體女兒們的支持!我在這兒並不只是從口袋裡往外掏幾張鈔票!是你們為我著想的時候了!教堂內景。白天。教堂里只點了幾支蠟燭,光線暗淡。傳來依芙和亞瑟的聲音,但是在畫面里還看不到他們。依芙和亞瑟也可以看見了,他們順著通道同前走著。伊芙(畫外音):匆匆忙忙地催你吃完午飯,真對不起。我不過是想讓你來看看,過一會這裡就會擁擠不堪。你從希臘給我寫信,說起過東正教堂的鑲花圖案。亞瑟:嗯。依芙(做著手勢):但是你看看這個。全部是鑲花圖案,就在聖壇的後面,而且是在一個羅馬式建築的教堂里。(笑)這不很有趣嗎?亞瑟:很有趣。依芙:再看看那個。(指著窗戶)就在紐約,真叫人難以相信。亞瑟:是有點令人驚訝。他們在一排座位上坐下。依芙(嘆口氣):唉,真叫我懷念我們一起的旅行,還有那些教堂。你在那兒時,一定觀賞了好多教堂。亞瑟:是的。依芙:哦,忘記眼前的一切,到遠東去悠哉悠哉地旅遊一番,該是多美啊!而且,我們又會回到原來的軌道上。亞瑟:依芙,我是不是對你說過,我有事要對你講?依芙(看著亞瑟,有點吃驚):什麼事?亞瑟:我認為我們應該正式離婚。依芙(目光從亞瑟身上移開):你真的這麼認為嗎?亞瑟:是的,我想我們遲早總得正視現實,尋求新的生活。依芙:真有點滑稽,因為我原來就猜到這可能正是你腦子裡在考慮的事情。亞瑟:並不是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依芙(聲音顫抖地):真的不嗎?我卻覺得太可怕了。亞瑟:依芙,一切都會好的。依芙(手放在額頭上,竭力想鎮靜下來):是的,我很清楚,現在來討論諒解和好還為時過早。但是,我不懂我們為什麼非要正式離婚。力什麼我們不能維持現狀呢?亞瑟:我們倆應該相互不受束縛,以便另作打算。依芙:打算?什麼打算?亞瑟:喏,萬一我們遇到其他的人。依芙(打斷他的話):哦!亞瑟:併產生好感。依芙(聲音響起來):哼,你在說什麼?你想重新結婚,對嗎?亞瑟:我並不在討論這個問題。依芙:你另有新歡了嗎?亞瑟:沒有。依芙:撒謊。你當然是另有新歡了,你為什麼不敢說實話?亞瑟:是,好,我有了,你太小題大做了。依芙(站起身來):好吧,那也不要緊。只是別再提起這件事,我不想再聽見這件事。她走到聖壇前,聖壇上許多支蠟燭插在燭台上燃燒著;亞瑟跟在她身後。亞瑟:我與你的醫生談了這件事。他認為你會處理好的。依芙:你背著我同洛貝爾醫生談過了?亞瑟:不是背著的,謹慎些罷了。依芙(把手放額頭上):你已經與洛貝爾醫生說過這件事,而且背著我,多丟人啊!亞瑟:依芙,就只有我和你的醫生。還能怎麼更保密呢?依芙(嘆口氣,望著亞瑟):他對你保證我能處理好這件事的。這就是他——真丟人!亞瑟:沒人會羞辱你的。依矣(用手捂住臉):哦!我不想活了!亞瑟:別這樣!依芙(嘆口氣):我只恨自己。她一揮手臂,把點燃著的蠟燭從聖壇上打翻在地;在玻璃跌碎的聲響中,亞瑟一把抓住依芙的手臂,把她從聖壇拖開。並瑟摟著依芙的腰,把她從昏暗的教堂中拖出去。他們的聲音依然能聽見。依芙:別管我,別管我。(亞瑟嘟噥著說了些話,拚命把依芙拉出教堂。)哦,我恨自己,恨自己。哦,不!

依芙的起居室內景。晚上。依芙手裡拿著一杯酒,站在壁爐旁。她喝了一口酒,走到房間的另一側。房間里靜悄悄的。鏡頭轉到海灘別墅外的海上,陣陣海浪打破了寂靜。浪頭拍到沙灘上。鏡頭又回到室內。剛到家的弗琳走進起居室。她戴著太陽鏡,向萊娜塔和喬伊打招呼。喬伊:弗琳。弗琳:嗨!萊娜塔:弗琳,你好嗎?弗琳:天哪,見到你們真高興。你們好!萊娜塔:見到你太高興了。喬伊:弗琳,你真神氣。弗琳(對萊娜塔):哦,你才神氣呢!萊娜塔(笑):哈哈。弗琳(對萊娜塔):你真的很精神。瞧,你的套衫簡直好極了。萊娜塔(低頭看看自己的套衫):哦,不。弗琳:真的不錯。太美了。萊娜塔:你說得好。喬伊(贊同地):是不錯。萊娜塔:你從前看見過這件套衫的。弗琳:沒有,沒見過。美極了。萊娜塔(聳聳肩):啊。弗琳(看著喬伊):是嗎?我自己可不知道。哦,不,我可不神氣。喬伊:真的。弗琳:我太胖了。體重增加了。喬伊(不管弗琳抗議):真帥。弗琳:哦,一路上飛機顛簸得十分厲害,我想准完了!我與鄰座的男乘客幹了些蠢事。她取下太陽眼鏡,喬伊畫外的笑聲。弗琳:我真的做過。萊娜塔:你見到珍珠了嗎?弗琳:見到了。她不像我原來預料的。喬伊喝了一口酒。萊娜塔:是的。天哪,現在又回到這間房子里了,真奇怪。弗琳:是的。萊娜塔:你與媽媽講過話了嗎?弗琳:講了,這個星期的某一天晚上,我們要舉行宴會,她怎麼受得了呢?三姐妹交談時,背景中可以看見弗雷德里克和亞瑟,他們在玻璃窗外面。還可以看見邁克和一個人站在餐廳里的餐桌旁。萊娜塔:不知道。總比預料的要好些,對嗎,喬伊?喬伊(在起居室里的躺椅上坐下):一開始對她震動很大,過了一陣子,她似乎也好了。萊娜塔(走到窗前,向海灘望去):喬伊覺得媽媽的那些基督啊,耶穌啊,騙人的鬼話倒幫了大忙。弗琳:噢,那也有用。邁克(走進房間):你好,弗琳。弗琳:邁克!是你啊!他們擁抱。邁克:見到你真高興。弗琳(從擁抱中脫身):哦,見到你我也很高興!嗯,喬伊,告訴我你最近在幹些什麼。喬伊(仍舊坐在躺椅上,手裡擺弄著茶几上的一隻玻璃杯):又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廣告公司。弗琳:是嗎,妙極了。喬伊:沒什麼意思,而且是臨時的。珍珠手捧一盤紅腸小麵包走進起居室。珍珠:都在這兒。我準備了些雞尾酒味牛肉香腸,還有肉丸。邁克:也該吃東西了,我餓了。他和弗琳一人拿了一隻紅腸小麵包吃。珍珠:別急,足夠大家吃的,喝的;而且你們想吃什麼有什麼。邁克(點頭):好吃。弗琳:嗯……你和爸爸以後是要在這兒呢,還是在城裡另找一個地方?邁克(嚼著紅腸麵包):真好吃。珍珠:唔,這兒有點兒過於寂寞,但是亞瑟喜歡。當然,這幢房子得好好地重新裝修一番。喬伊(仍舊坐在沙我上,手裡擺弄著茶杯):怎麼個裝修法?珍珠(把托盤在一張小桌上):哦,我不知道。只有我們倆,而且,色調顯得清淡了點兒。另外,我還有許多自己的傢具,還有圖畫,以及其它零零碎碎的東西。(笑)這個地方要成倉庫了。聽聽音樂,好嗎?她走出房間,邁克和弗琳望著她的背影。鏡頭轉向海灘。萊娜塔和弗琳沿著海岸在漫步,她們身後,海浪嘩嘩地拍擊著。她們身穿套衫,海風迎面吹來。萊娜塔(躬著身體):我看上去老些嗎?弗琳(手插在口袋裡):老些?萊娜塔:真的,不開玩笑。你覺得我老些嗎?弗琳:不見得呀。你為什麼會這麼想的?萊娜塔:不知道,不知道。唉,我——弗琳(打斷她的話):怎麼啦?萊娜塔:我每天一照鏡子就感到沮喪。現在見到了你,你一點兒都沒變。弗琳:哈,哈,說得好。萊娜塔(用手摸弗琳的臉):真的,你沒有變。你的皮膚雪自粉嫩。看看你的皮膚,我快妒嫉死了。弗琳:我下功夫保養的。萊娜塔;是嗎?我可不信。弗琳:我過上幾年好日子,然後——萊娜塔(嘆氣,打斷了她的話):啊!弗琳:我的青春就只留在電視片的舊膠捲上了。萊娜塔:得了,弗琳,你還不僅僅是長得美,你還很能幹呢。弗琳:別捧我了,萊妮。萊娜塔:捧你?你為什麼這麼說?弗琳:我了解自已。唉,並沒有人一本正經地把我當回事。有真本事的角色一到,我就完了。要不是這無聊的電視工業,我都難以糊口。萊娜塔:你懂什麼?你總是自己瞧不起自己,弗琳,你知道的。弗楙:不,(停頓)不,你才是咱們家有出息的,萊妮。萊娜塔:哦——弗琳(打斷她的話):啊,我為你感到驕傲。姐妹倆相互摟著腰地走著。萊娜塔:你知道,我多麼希望你能住在這兒。真的,不同你開玩笑。弗琳:萊妮,我——萊娜塔(打斷她的話):每次見到你,更使我想起我是多麼地惦念你。姐妹倆相互鬆開手,繼續向前走去。有一陣子,誰也不說一句話。弗琳:弗雷徳里克好嗎?萊娜塔:最近脾氣不好。他在教書,而實際上他想從事寫作。不過,教書可是件天生的事,他寫了幾篇評論文章,發泄自己的怒氣,還說什麼高標準。我想我待他並不很好。他把停住腳步,面對面地看了一會兒。弗琳:哦,萊妮,他簡直是崇拜你。萊娜塔:不。弗琳:萊妮,幾點鐘?我們該回去了。萊娜塔:不,我還想再待一會兒。弗琳:那好,待會兒見。萊娜塔:好的,我就回來的。弗琳轉身回屋去了;萊娜塔在沙灘上坐下,眺望著大海。

公司、項目合作 gangqinshi01

項目、影視宣傳合作 rene0602

影視公司合作 zqy24680

編劇合作 dongmeijuan3274

回復「我要加入分會」加入編劇幫全球分會

投稿 [email protected]

已同步入駐以下平台

今日頭條 | 搜狐自媒體 |

界面 | 企鵝媒體



熱門推薦

本文由 yidianzixun 提供 原文連結

寵物協尋 相信 終究能找到回家的路
寫了7763篇文章,獲得2次喜歡
留言回覆
回覆
精彩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