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童書經典，現在變成少兒不宜了

小時候，從家傳的大書櫃里挖出來這麼一本書：

人在童年，往往都是拿起什麼就翻半天的性子，尤其是對於一個根本不知道外國和世界為何物的鄉下小朋友來說，書里義大利、智利、阿根廷、緬甸、菲律賓……這些遙遠的國家和人名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所以窩在沙發角落裡看過好幾遍，故事幾乎都記得很清楚。

這本書的選編者，是著名的兒童文學作家、教育家陳伯吹。看看書中的目錄，可以發現小說的選取範圍覆蓋了世界上每個大洲，並且不乏契訶夫等名家的名作，即便是在今天，恐怕也很難有如此全面的選擇，在當時更是一時的經典，不少70后和80后應該都有看過。在今天，這本書已經難覓蹤影，但是如果是對小語種文學充滿興趣的讀者，倒是有價值找出來看看，是了解它們的不錯渠道。

會走的桌子〔朝鮮〕姜孝淳 (1)

為了未來〔朝鮮〕鄭聖勛(11)

兩分硬幣〔日本〕黑島傳治(18)

流浪兒的夢〔日本〕坪田讓治(24)

馬〔日本〕德永直(33)

父親上法庭〔菲律賓〕卡洛斯布羅山(38)

伊妮姆〔印度尼西亞〕普阿南達杜爾(44)

搶狗食〔泰國〕西沙拉康(57)

捕魚人〔緬甸〕杜 卡(62)

蘭曼尼卡〔斯里蘭卡〕特勃伊蘭加拉特尼(67)

打嘎兒〔印度〕普列姆昌德(72)

小杜果〔土耳其〕蘇阿德得爾威辛(82)

留斯吉姆〔土耳其〕法艾爾金契(86)

死人的筵席 〔土耳其〕賽夫達脫柯達列脫(91)

達爾費里〔埃及〕馬赫穆德帖木爾(101)

白皮鞋 〔蘇丹〕阿卜白克爾哈里德(112)

牛〔南非〕赫金寧斯(116)

倍倍〔蘇聯〕高爾基(122)

小哥倆探險記〔蘇聯〕阿托爾斯泰(129)

哈特拉斯船長、米加、小流氓瓦西卡和一隻惡貓的故事〔蘇聯〕阿托爾斯泰(157)

丘克和蓋克〔蘇聯〕阿蓋達爾(165)

一塊燙石頭〔蘇聯〕阿蓋達爾(200)

小鵪鶉〔俄國〕伊屠格涅夫(206)

窮人〔俄國〕列托爾斯泰(213)

萬卡〔俄國〕契訶夫(217)

渴睡〔俄國〕契訶夫(222)

六個孩子的故事 〔捷克〕尤利烏斯伏契克(229)

不懂你們這些是什麼人〔匈牙利〕齊格蒙特莫利茲(235)

九個裡面挑哪個呢〔匈牙利〕約卡伊莫爾(242)

奶奶講故事〔羅馬尼亞〕米薩多維亞努(249)

土撥鼠〔羅馬尼亞〕伊斯特萬阿茲塔洛斯(254)

暑假〔羅馬尼亞〕山吉勃良努(266)

新戰士〔南斯拉夫〕羅多柳布喬拉科維奇(271)

弗朗奇斯科〔希臘〕艾里阿歷克賽烏(274)

童年 〔丹麥〕馬丁安德遜尼克索(283)

洋娃娃的房子〔英國〕凱曼斯斐爾德(290)

法蘭西小英雄〔法國〕維雨果(300)

最後一課〔法國〕都 德(334)

西蒙的爸爸〔法國〕莫泊桑(340)

六千哩尋母記〔義大利〕亞米契斯(350)

小抄寫員〔義大利〕亞米契斯(380)

晚安，教員先生 〔義大利〕菲爾南坦瑪巧基(387)

阿維阿斯頻納爾的鬧鐘〔澳大利亞〕亨利勞森(394)

十二號風門〔智利〕巴爾多邁羅利約(399)

一瓶牛乳〔阿根廷〕阿榮凱(408)

獵熊的孩子〔美國〕傑克倫敦(417)

一個星期五的早晨〔美國〕蘭斯頓休士(429)

馬戲團到了鎮上 〔美國〕阿馬爾茲(440)

叢林里的下午〔美國〕阿馬爾茲(457)

只是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時候心裡產生的難以描述的讀後感，原來是看到與自己一般的兒童在遭遇種種苦難時感受到的一種怵惕惻隱之心。因為這上下兩冊的小書里選取的故事，雖然短小精悍，但是講的都非常具體的凄慘而恐怖的兒童的遭遇，虐打、死亡、童婚、童工、孤兒、戰爭、階級對立……世界上那些遙遠地方的兒童彷彿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記憶中最殘酷的一些故事是這樣的——

兩分硬幣〔日本〕黑島傳治

家裡特別窮，孩子只是想要一根抽陀螺的繩子都沒錢買，母親好不容易同意給他買，卻為了省下兩分錢而買了一根比正常的繩子短一點的，孩子為了得到一根正常長度的繩子不被人嘲笑，把繩子系在牛棚上一邊看牛一邊抻，就在這樣的過程中，不小心摔倒。

被牛踩死了。

母親念叨了一輩子：如果當時給他買根長的繩子就好了……

伊妮姆〔印度尼西亞〕普阿南達杜爾

八歲的小姑娘被家裡安排出嫁，然後天天被家暴，九歲被打得離了婚，回到家裡更是成為所有人毆打的對象，被打得慘叫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村子……

搶狗食〔泰國〕西沙拉康

給富貴人家幹了一輩子活兒的老僕人一家寄居在主人家中，主人給自己心愛的狗兒燉肉，而老僕人一家卻在挨餓，不得已只能去搶狗食，然後被主人趕走……

蘭曼尼卡〔斯里蘭卡〕特勃伊蘭加拉特尼

年輕貌美，對未來生活充滿期待的農家姑娘到城裡在議員家幹活，卻被議員強暴懷孕……故事的開頭是這樣的：母親在工地上被坍塌的土丘壓死以後，十歲的蘭·曼尼卡便被送進議員公館去幹活了。

死人的筵席 〔土耳其〕賽夫達脫柯達列脫

挑水工死後，留下妻子和兩個孩子貧困度日，按照伊斯蘭教的風俗，鄰居們必須給死者的家屬送去一天或兩天的伙食，富人所在的「白房子」送來的吃的讓一家三口吃到了畢生最美的食物。後來，母親無法找到工作掙錢撫養孩子，大孩子生病無錢醫治即將死去，小孩子問到母親：哥哥會死嗎？母親回答：為什麼這麼問？小兒子說：因為那樣，白房子就又會送吃的來了。

渴睡〔俄國〕契訶夫

「鄉下，爺爺收」這個永遠都寄不到的悲慘故事並不是契訶夫寫下的最悲慘的兒童故事，而是《渴睡》。這個故事裡，小保姆被主人全天二十四小時驅遣幹活，白天要做活，晚上要看孩子，一夜又一夜，孩子鬧得她永遠無法睡覺，終於有一天小女孩崩潰了，掐死了嬰兒，酣暢地睡著了……

十二號風門〔智利〕巴爾多邁羅利約

挖了一輩子煤的老礦工為了生計讓自己的幼子重新步上自己的老路下井挖煤，小說對井下的黑暗骯髒和恐怖以及弱小的兒童在面對礦井時的無助和恐懼描寫入微。

極端的貧困和驚人的對兒童的凌虐，是對這些小說的直觀感受。幾乎所有殘酷的社會現實都出現在這本書中，受害者也都是無力反抗的兒童。儘管這些小說可以說寫得都很優秀，對於一窺當地的風土人情也有幫助——比如印尼和菲律賓的小說會描寫當地熱衷的鬥雞活動，印度小說則提到風靡社會的板球運動，阿根廷小說里老爺會喝馬黛茶，但是在翻開它的一瞬間，身為讀者的人便是要與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作別了，回想有的故事，難說到底是不是童年陰影。不過看看這本書出版的年代，這樣的選擇似乎自有考慮。

今天的家長，如果有機會，還會給孩子看這樣的故事和這樣的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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