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碼二次元電影現狀的生動範本

■本報記者張禎希有人將這幾天的銀幕定義為《敦刻爾克》與《銀魂》的天下。這兩部同時定檔9月1日的電影，一部聚焦二戰，改編自「敦刻爾克大撤退」這一真實歷史事件，一部改編自人氣動漫，講述的是腦洞大開的虛構故事。這個正面對撞的有趣局面，正是當下文藝產業三次元與二次元審美並存的縮影。到目前為止，《銀魂》票房為6087萬元，雖然與《敦刻爾克》超兩億元的票房有明顯差距，但對於尚屬小眾的二次元電影來說，依舊是不錯的成績。況且在同類別影片中，《銀魂》的口碑十分出挑，在挑剔的豆瓣網上也獲得了7.5分的成績。今年雖是「漫改真人」大年，但能得到動漫原著冬粉認可的改編卻屈指可數，這就讓《銀魂》成為一個解碼二次元電影現狀的生動範本。更何況，當二次元消費成為一種需要跨越經驗與欣賞門檻的「圈子文化」，如何打破「次元壁」，便成為真人版《銀魂》挑起的重要話題。高度還原的質感演繹「漫改真人」真人版《銀魂》最大的成功在於其對動畫版本的忠實還原，這不僅體現在演員造型與動畫場景的高度還原上，還傳遞出了原著別具一格的精神價值。《銀魂》本是漫畫家空知英秋於2004年連載至今的一部漫畫，其大背景是日本江戶時代末期，呈現的世界卻是天馬行空的：被稱為「天人」的外星人來襲地球，人類成了「二等公民」。在這個虛擬世界里，古裝與現代裝齊飛，奇形怪狀的「天人」在各類場合頻繁出入，古代街道里有超市、夜總會、遊戲機房甚至還有人工智慧。主人公坂田銀時開了一家專門幫人解決各類問題的「萬事屋」，與員工神樂和新八過著懶散又折騰的生活。作品的背景中就透出濃濃的二次元味道，這增加了真人演繹的難度。也正因如此，《銀魂》曾被日本讀者票選為「最不想被真人化的作品」榜首，在公布真人版計劃時，也遭遇巨大爭議。但從如今的效果看，幾位主人公高度還原的演繹反倒成為影片的一大亮點。與《火影忍者》《海賊王》等以往一批日本主流漫畫中的熱血男主不同，《銀魂》的主人公銀時弔兒郎當，胸無大志，最大喜好就是癱在家裡看漫畫雜誌以及攝入糖分，拖欠房租是家常便飯。但這個人物又不失少年漫畫人物的精髓———他有擔當、心軟、重感情、十分強大，且關鍵時刻絕不掉鏈子，是「深藏功與名」的最佳代言人。要演好這樣一個「雙面」角色並不容易，要豁得出去，也得收得回來，不然不靠譜的外在與靠譜的內里一旦脫節，人物性格的最大賣點反而會成為「槽點」。在電影中，銀時由日本男演員小栗旬主演，他出演過包括《流星花園》《魯邦三世》《名偵探柯南》在內的多部「漫改真人」影視劇作品，是不少漫迷心中能夠成功穿越「次元壁」的演員。他的外表不算絕頂帥氣，卻頗有氣場，可塑性很強。為了還原銀時的形象，他特地留長了頭髮，漂染卷燙成漫畫主人公的同款銀色自然卷。電影對原著搞笑氣質的還原也十分到位。「吐槽」是《銀魂》的一大特色，在日本，正是這部作品引領了「吐槽」美學的風潮。看動畫中的人物吐槽彼此、吐槽各種影視劇常見套路、吐槽種種人生真相是冬粉的一大樂趣，人物甚至還會吐槽這部作品本身，甚至是原作者。真人版中搞笑的吐槽與各類惡搞「老梗」比比皆是，還專門加入了一些新的笑點。如銀時希望通過高科技裝備輕易戰勝敵人，就被科技狂人老爹吐槽為：「一點都不像正經漫畫男主角說出來的話」。片中更是加入了《海賊王》中的惡魔果實，《風之谷》中的飛行機等元素，如此惡搞其他作品，讓片中人物也開始吐槽起來：「這樣真的不侵犯版權嗎？」成功引爆笑點。二次元世界與「情懷消費」的因果相纏近年來，由動漫、遊戲以及輕小說組成的虛擬二次元世界已經成為一個巨大的消費分支，也形成了一套與傳統文藝作品截然不同的情感表達與敘事邏輯。走上傳統大銀幕的二次元電影便成為一個比較尷尬的門類———一方面，作品需要保持特色，對得起作為主流消費群體的「原著粉」；另一方面，登上大眾平台，又意味著作品要有服務普通受眾的意識。其實，二次元電影並非沒有同時圈地動漫冬粉與普通觀眾的可能性，因為真正打動動漫冬粉心靈的往往是作品體現的精神內涵，而這種精神價值又包含著創作者對於大時代與人們生活處境的思考。僅僅將著名動漫名號作為一個圈粉的宣傳「噱頭」，加入自以為萬能的電影模式化套路，卻將原著的動人時代思考丟於一旁，這種買櫝還珠式改編正是不少二次元電影在口碑與市場上雙雙摺戟成沙的更深層次原因。比如今年上映的《攻殼機動隊》真人版，僅僅照抄了同名動畫的人設與發生背景，卻用好萊塢的英雄敘事高唱人性的凱歌，粗暴遮蔽了原作對人工智慧的辯證性思考。改編者似乎沒有意識到，原著作者當年對於電子時代來臨后，人與機器的界限逐漸模糊的暢想性思考，恰恰擊中了當下的時代焦慮，而唯有這種內涵的展現才能夠真正打破「次元壁」。回到《銀魂》。原作者空知英秋塑造的這個在天馬行空的半架空世界里懶散吝嗇的「非典型英雄」形象之所以能夠打動一代動漫迷，也正是因為其擊中了青少年對於英雄的定義以及與世界相處方式的「時代變奏」。銀時經歷了恩師被殺以及驅趕「天人」的血腥過往後，成為了一個安於平凡歲月的人。沒有豪邁的理想，只是心存責任與善念，過好每一天。這恰恰契合了當下青少年在審美上日漸回歸實際生活，對不切實際的少年熱血漫畫的審美疲勞與反思情緒。在這一次的真人版中，恰恰展現了這樣的思考維度。當幕後黑手，銀時童年的玩伴質問他，為什麼還要留戀這個帶走摯愛導師，讓自己失望的世界時，銀時回答，因為有我喜歡的朱古力芭菲，還有要守護的人。這一刻成為電影略顯冗長的後半段中點題的瞬間。回歸日常的瑣碎與責任，才是真人版《銀魂》打破「次元壁」的鑰匙。